<13> 第三天是拓展训练,被教官们称为玩日。 发明拓展训练的人一定很有才,用最简陋的道具让一群高中生高兴得合不上嘴。其实所有的游戏都是凭借人的魅力,人多本身就是一种魅力,许多人在一起做一种游戏哪怕是石头剪子布也是一种更大的魅力。所以拓展训练这东西,我只在中国见过。 我们班被分为两个小组,一组叫光驱队,一组叫辉机队。光、辉分别是紫云和年级组长的名字中最后一个字。口号为:光(辉)哥威武,一班必胜。这种得瑟的命名方式和口号内容必然会遭来其他班的白眼,可以理解。我个人是不太喜欢同学们那么张扬的,每次紫云和年级组长出场,我们班就会大喊“光辉威武”N遍,甚至在联欢会才艺表演时都喊出了“一班必胜”一个才艺表演而已,又不是比赛,有什么必胜?气场是要拿出来的,但也不能太招人恨。 次日我问小楚:“你听见我们班人喊口号啥感觉?”她犹豫了一下,说“还行。”“可我觉得挺得瑟的。”她传来一个笑意的眼神,“你不是你们班的么?”“对啊我是我们班的啊。” 仔细想来,这两句话太有深意了。 我是又不是我们班的。我名以上在,可终归习惯不了那种实验班的名利必争和从气势上总想压倒别人的心理。是我不够猛吧,总还把自己当成弱势群体,看见强势的人就不舒服。 拓展训练内容丰富,一个一个说吧。 古老的串名字游戏:所有的人在串到我名字的时候都停顿了一下,努力地回想。虎口脱险:这边的人要从一个小口到哪边去,不许碰绳子。我是第三个被抬的。大家说抬十三吧,十三一定很轻。我证明了她们有多么错误。翻地毯:我队充分发挥了大脑较发达的优势。驿站传输:水、小纸条、石头、粉笔、手、后背,什么都用了……排生日:大家不许说话,按照生日站队。本来只是按日子,不知谁出了馊主意要按照年月日,这让我大大地囧。刘欧欧说,你就装成九五年的就好了。可是我决定:大龄不是什么丢脸事!(无力)于是异常勇敢地站在队伍最前列。结束时拓展师还让每个人报生日,我怯声报了一个93.7.16,没料到她还重复了一遍,结果是许多脑袋唰的一下摆过来……捡数字:我最迟钝,把19看成16了。盲人搭绳房:很无聊的游戏,不解释了。 拓展师很有水平,可以从这些游戏中提炼出诸多道理:人脉就是钱脉、很多事情要换位思考、要打破思维界限、团结就是力量。 这些道理我目前除了第一个,都想明白了。 第三天早脸为:腐乳、西葫芦、馒头、据说还有牛奶可是我没有拿到。 午脸为:猪肉炖粉条、土豆丝 晚脸为:猪肉炖粉条、茄子 <14> 听说晚上要看电影,大家灰常激动。我们都在猜,是不是唐山大地震?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那种两三年前出过的土得掉渣的电影。 我们四百个人挤在小会议厅里,空气燥热,我兜里揣了一大把糖。片子叫《我的左手》,一听就知道是个很无聊很乡土的片子。主人公明明炸掉了右手,却偏要叫《我的左手》。我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左比右好听,比较文艺嘛。影片围绕着一个断臂士兵纠结着他的断臂纠结着一个护士的故事展开。爱祖国和爱护士是两条主线,虽然不该交叉,但影片很生硬地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旁边人问我:为什么要给我们看这个电影? 因为部队题材适合我们,爱情题材适合教官们。 片中最有感染力的一个镜头就是满头白发的老母把刚为儿子织好的毛衣拆掉一个右臂。片中最惊险刺激的一幕是胡小军和廖宝才从泔水桶里捡出馒头并大口咀嚼。看到这里我感到了看《电锯惊魂》时也未产生的激动与兴奋。D哥说我这叫做猎奇,从此我又多了一个标签,挺好。 回到宿舍,我塞得满嘴玉米肠看老师布置的狗血读物。D哥依旧认真翻阅《资治通鉴》,她说,很多东西读了记不住,只好再读一遍。 “那种东西我一遍都不会读的。”玉米粒喷了出来。“你吃不?” D哥很怨念,“你不学文,自然不用。”看到我被子里藏的一大袋吃的,又加一句“不要诱惑我!我在减肥。” 我非常喜欢和D哥探讨学术问题,比如是周瑜与诸葛亮更像一对儿,还是刘备与诸葛亮更像一对儿。D哥很博学,她说帅哥分为两类,粉脸和肉脸。大舌头就是一个粉脸,将来一定不好看。而菜刀曾经一定是肉脸,所以现在很帅。那么三多呢?四多呢?——他们不算帅哥好吧。 我对D哥谈起了我的未来规划,先去谋一个不差钱的职业,然后业余创作。 “为什么你不直接当作家?” “因为我写的东西一定不会被主流接受,而我又不肯为了让主流接受而改变风格。所以不求以此谋生,写作只是个心愿。” 过了很久,D哥说了一句很残酷的话。 你很可能挣了很久的钱,但什么也不想写了。 <15> 清晨我被三班舞特讲历史故事的声音吵醒了。舞特和历史,这两个词怎么用不到同一个句子里去。人不可貌相嘛。就像王火山说她自己是一本百科全书的时候我会很配合地回答她:Never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王火山瞬间听懂,她总是这么灵敏地捕捉到我所说的话中损她的那一部分。 这几天我坚持让D哥帮我回顾菜谱,以便写入日记如实反应饮食问题。可第四天的早上我们吃了什么我们俩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芹菜,因为从第四天开始,我的本色就变了,定然是感光食品吃多了。 一夜之间,许多人都变瘸了。端着餐盘穿着迷彩服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怜,如果手里再握一根木杖…… 等我瘸了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忍痛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因为那种狼狈的样子如果被教官们看到,他们定会有许多成就感。许多人发着烧来例假也不回宿舍休息,倒不是因为她们有多么坚定的意志,而是她们不想让教官们高兴,不想让他们看我们的笑话。我就说过,当一个人为了一种强烈的情感而坚持一件事的时候,这种动力要比它为之坚持的理想要大。就像我如果为了当作家而好好学习的话,倒不如说我为了干掉我的仇人而好好学习。 上午我穿着两层秋裤站在太阳下,行动甚为迟缓。加之娘娘腔不断语言攻击,我露出了很不耐烦的神情。随后被叫出列,我忍。他又让我上台阶上“学习”下面的人打拳,我忍。他让我归队又嫌我走得不够快,我说那你就别让我打拳了不就好了么,反正人就多。他叫我到前面蹲下,我觉得这有辱人格,于是不忍。他来拉我的领子,我不动。继续拉,继续不动。最终叫来大舌头把我请走,“带到她们年级主任那去。” 我觉得我脑残得够可以了,积极的心态也差不多了,为什么还是没忍住呢?是脑残的时间太短了,容易突然变得正常,变得有脾气。 “我怎么了?我哪儿错了?”我哭着问大舌头。 大舌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手纸送与我说:“不服从命令。” 最后他让我回宿舍休息,中午吃饭叫我,没有提去年级主任那里的事。 回宿舍我一边哭一遍想这事该怎么处理,顺手把纸撕成一小小条,捻成绳,打上结。 中午大舌头来叫我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可不可以不去吃,下一句没有说出来,是“我宿舍里有很多零食。” 可是他以为我赌气不想吃饭了,说“不行。而且要多吃。把上午的不开心都忘了吧,教官都是对事不对人。” 土匪窝里突然有了点人性,我惊了一下。 午饭时间所有人保持沉默,越是所谓优秀的集体中正义感就越少,越是冷漠。 涮盘子的时候小朱很严肃地对我讲,不要太拧,太拧会吃亏。BIA姐只感慨了一句:姐,你牛X。 为什么当我做一件我认为不是很脑残的事情的时候,别人都觉得我很不正常呢。她们太习惯过脑残的日子了…… 忘记说一句,午脸为:鱼丸+猪肉炖粉条。 晚脸为:土豆片+粉条(D哥回忆的时候很不费劲地说出了粉条,因为基本是顿顿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