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每天懵懵懂懂的,没心没肺的和同学嬉戏打闹着。
撕下一页阳光,日子就到了秋天。忘了撕下多少页阳光,那天早晨却依然灿烂。老师严肃的告诉我,我的妈妈来到了学校。我从教室里出来,在如此和煦的阳光下打了一个寒战。阳光太刺眼,我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妈妈红肿的双眼。
来不及对我细说,妈妈就拖着我上了返乡的车,我望着车窗外那一大片绚烂的云彩似的红,半打着盹儿赶到了老屋。
一连几天,我仍然在只属于自己的懵懵懂懂中。我看着出出进进匆匆忙忙的大人们;我看着比我更小的快乐嬉戏的弟弟妹妹们;我看着熟识不熟识的来客;我看着哥哥姐姐们跪坐着泪眼滂沱。我跟着哥哥姐姐们垂泪,我跟着哥哥姐姐们后面,我跟着许许多多的大人后面,送着奶奶,送着奶奶长眠。
忘了之后在老屋呆了多久,当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时,已经坐在了回程的班车上了。老屋的两根柱子,老屋厚实的大门,老屋门前那一片花椒树飞快的退出我的视线,路边的小径也模糊渐远了。我坐在窗边无聊的张望,远远地我又发现那片红!比来时更深沉,更炽热,更美好,一株株我不认识的树连成一片,一片片我读不懂的林连成了满山的绯云!没有金黄的灿烂,没有翠绿的娇羞,只有一座山的橘红,映着夕阳,映着晚霞,映着我红红扑扑的脸。
突然看见好多:在地头,奶奶脱下衣服铺在地上让我小憩;在劳务,奶奶小心翼翼的剥着一块鸡肉塞进了我的嘴里。那奶奶睡过的炕头上;那堆放着杂物的抽屉里;那后院的苹果和梨;那奶奶在最后的时间拄着拐棍伛偻着腰前行的背影……在那或许我忘记过但又记起的回忆里,我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掉落,朦胧中我的世界只剩下那模糊了的铺天盖地的红。
红彤彤的世界是有尽头的,车到站了,那红也离我远去了,我把她烙在心里,就此别过。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那红了,每一次回来,路边不是银枝就是绿叶。我很少再回老屋,也再没见过那抔黄土。我再也没见过那让我微微心痛红了,我只能在记忆深处重温着,眷恋着。
现在又是金秋,那山应该又红了吧?我望着远方,轻轻呢喃了一句什么。奶奶,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