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

经当地人指点了,我们来到了那座草丘下。这时日光渐稀,已欲渐渐深潜了。朝西的房屋的影子被日光越拉越长,那座乱石和长草横行的草丘却如是永远都爬不完一样。我只顾低头盯着前面人的脚步,踏上前面人踏过的石块,好歹跟上了上行的节奏,大口喘着气。   行将入夜,脚下的石头凉得最快,草原的夏天温差极大,即使出得一身汗,周围空气中依旧像是浮了一层看不见的冰。     终于登上了,整片草原朝西最高的草丘,夕阳正朝着远方的山头下坠落。正午璀璨阳光下草原的一碧万顷此刻都已熄灭了,黑夜相拥残月伺机而动,待得最后一丝暮光被时间吮入地平线以下,他们便把星空甩向了草原。     还没缓过气,因为经过刚才漫长的跋涉。坐着的那块白石头冰凉,双腿麻木。太阳跌入了地底,西天天边尚存一片白光,森林被雾色洇湿了。     我眯起眼睛看向天际,草原与天在视野里割据,这是一场落日之前必将修好的战争。好像太阳就藏在那相接一线里,只是越看便觉得,那一线越模糊了。     第一阵夜风卷过,黑夜登场了。     远处草原上一片片白桦林,如今也是团团黑影了。     村子里灯光点点亮起来,天上的星星亮起来,草原上的露水在月光照耀下亮起来。同行的几人从迂回的平路慢慢下坡去,我在队伍最后晃着,一天的兴算是尽了。前面的人慢慢点亮了手机,光线随着他们的脚步来回摇着,凉风从千百里外的西伯利亚吹过来,又向千百里外的广袤土地去了。身前身后,这里一片黑夜,永无止境。     我在夜风里抱紧胳膊,抬头尽量去分辨那一片一片的星河。暗月竟压不过星光。把黑夜蒙上大地的那双手又失手打翻了上帝的珠宝匣子,无尽的钻石撒了出来。     我忘记了脚下的路,又好像是闭上了眼睛,眼里却是更亮了,我看透了高空中的云翳,目光透过了万尺的空气,看到更黑更高的天空,甚至逼近泼墨似的星团。     前方的人声越发听不清了,风声渐弱,群星从无尽高空朝我跌落下来,划火柴一样划燃了,火光又如万缕星光,我周身却又跌入了更深的黑暗。星星在我头顶一臂的距离猛然停住,伸手一拨,是清脆风声。    世间一切都停止了,万物屏住了呼吸,星空仿佛宇宙诞生前就在那里。 天上地下、偌大的世界只剩这么一个我,在星空下,走一段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星光流溢,天地倒悬。     风声卷土重来,繁星重新向亿万光年外倒戈,世界又恢复了原样。路已经走完,先前一切原来是幻觉了。     回到村子里,夜里更加的冷清。黑暗主宰,月光星光愈发白亮,屋顶瓦片似是淌上了薄薄一层水银,风一来水银面就碎了。     旅舍的老板娘煮上了茶等我们看日落回来,她多次叮嘱着明早看日出的时间。我坐在旅舍门口,双手捧着茶杯,看热汽经夜风带着。它升上头顶的夜空,又在不远处消散。                   指导老师 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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