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故乡的时候,正值冬日。北国的雪总是纷纷扬扬地飘洒,在地上积起厚实的一层,在我看来倒像是一种难言的挽留。
离开的那天是雪后,世界安静地生长着,只留一片纯白。没有谁拉住即将离开的我,只是一片寂静。我故作轻快地告别,临行却还是不舍。犹记得,那一天清晨干净平整的雪面上最初落下的不是我前行的脚步,而是一粒粒温暖而湿热的液体。除了雪面,我相信没有谁能发现它们。
一步,两步……强迫自己不再留恋,却还是不禁回头。那条白雪皑皑的长径末端,一个扫雪人渺小的身影却深深刺痛了我。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南方的雪总是秀秀气气的,再也没有那刺骨的寒风一年一年的提醒。
然后日子就过得飞快起来。
起初自然是艰难的。做过零售,跑过保险,卖过报纸,送过牛奶,甚至还当过几个月的文员。慢慢的,摸透了大城市人的喜好,便能从中看出许多商机来。这样一年一年,财富便如决堤一般滚滚而来。见多了商界的尔虞我诈,人心就渐渐麻木起来。
忽而想到,我已经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一场雪?已近二十年。
当我回到故乡,依然是白雪纷飞的时节。我多年待在南方的身体已有些禁不住那冰冷的风雪,但离家越近,心里却越暖了。
当我重新回到那个分离的长径。
却发觉物是人非。
唯一不变的,是长径末端那渺小的身影,和她那一脸令人起敬的坚持。当我走近她,我看到她满眼的惊喜与暖意。当我终于可以俯在她耳边,向亲爱的扫雪人喊一声:“妈妈。”我才发现,这个称谓陌生了二十年。
整个世界安静得一片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