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么回事

一日午休时间,我在教室里品读刚从图书馆借来的《朱自清文集》,正看得津津有味,后边的同窗见了鬼似的却又小声地对我说:“班主任来了!”

哦,呵!我还惊奇是不是又出大事了,原来只是……但转念一想,这的确不是什么小事;于是赶紧“砰”的一声习惯性地将书合上,快速收了起来。可那篇散文只差一个结尾便看完了,我不忍浪费这大好的时光,就咬咬牙,又光明正大地把书拿了出来,接着方才的看。

不一会儿班主任就溜达到了我身边,我总大胆地以为堂堂班主任不会责怪我什么,起码不会之于我读书而责怪些什么,没想到真就见了鬼。这世上果真有鬼?班主任拿起我的书,左右翻了翻,又摸索着厚度,用奉劝的语气同我说了几句话,我不屑于细听,只大概地捕捉到其中较为刺耳的一句——“这本书那么厚,你读完得浪费多少时间?”

听到吗——得浪费多长时间!也许罢?我一没有违反规定,二没有伤天害理,又怎挨得这番侮辱之言?怕因为我天生是只该学理科的命儿?即便这样,和读书又扯得上些许关系?我真真正正叫说得糊涂至极!

我怔在那惘然一笑,不敢去辩解,只因我明白有此种言论的人是如何也说不通的,说多了反而会倒霉了自己——或许担心他会打我家长的主意,又或许怕他夺走了我的好座位?但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我这样说是诚实的——我并不怪他,并且我能做的只是赶紧再一次把书给收好,从了他的心意。我甚至不自禁地舍不得起来,亦是烦恼未来不是只许暗地里偷偷摸摸地干读书这等光彩事?像那贼人一般,悄无声息地躲避?诚然——我十分心痛。

而后我猜想中国社会像他一样将读书视为浪费时间的人一定还有不少,因此不愿去怪他;或者说,这不能怪他。他的出发点总是好的,他也想着我若用尽一切精力好好学兴许能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他也想着不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学生落到后面去,哪怕他想着学生们都成才了日后自己能安度晚年。我起码相信抛却某些恶势力不谈,其余的相当一部分的出发点都不是肮脏不堪的。

况且我们这个“国民生产总值飞速增长,人民幸福指数稳步提升”的泱泱大国,人均阅读量真的少得可怜,风气早已成自然,我又怎能去纠结个体。如今吃喝拉撒睡是必须,受教育是义务,娱乐是权利,可偏偏落下了阅读去?有多少人都是为了生活而去生活,完全丧失了对于优秀文化的需求?于此我也大抵知晓国人的素质与涵养江河日下的奥妙了,这样的长久下去,还有何许人不会接种沦落?毕竟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之于原因,不难揣摩,不过是把前面说的班主任换成了更让我痛心的处于中国这个教育体系下的很多“教师们”,他们本身都没有错,他们只是没有办法去做正确的事;我坚信一定无人愿意让后人憎恨。姑且容忍得了这些罢,再说即便是忍不了也得忍下去,听谁说过“当你无法改变现实,便只能安于现实”,我无言再去争辩——沉默呵!这又怨得了谁?如此庞大的国家欲改难改,一度朦胧的社会已然麻木,许多国人亦是被俗世同化了去;宁愿舍掉心灵的自由,去换取那短暂的虚荣。他们脑子里除了“生命”便是“生活”,从不曾考虑过“追求”、“理想”之类新鲜的使命。甚至我在讲这话时他们正嘲笑我的自大,简直是哈哈大笑——他们胆怯,他们无知,他们可怜!

他们也是所谓“受害者”,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被丑恶的现实与麻木的世风所同化,他们孤独地矗立在这个教育体系的制高点,身后便是悬崖,进退两难,于是只有静待天命。

你仔细点想,莫不是还有比感情这东西更叫你悲喜自如?其他的,罢了!他们不曾大喜,亦从未感觉到大悲,真的是了无直觉了。既然人的本性大差不差,那么,只怪我国这凌乱的教育体系、千年来的封建传统以及国人人云亦云的效仿心理在作孽,它们坑害了多少人。我这没有攻击任何人的意思,我没有那个胆量。

我一直是想给他们一些建议的,当然仅仅只能算作建议;然而又怎能被采纳,怎能要他们好生听下去。我曾仔细推敲过“大禹治水”的难能可贵之处,前辈早先说过,说这宝贵之处即是懂得“疏而不漏”的道理;说的再直白点,无非是摒弃前人“堵”的蠢方法而采取“疏通”的新招儿,把洪水疏导到大江大海里,这不就成了吗?何苦劳民伤财去死死堵住它——况且堵不住。这于如今的国民教育是再鲜活不过的例子。不是么?暴力只能换得更深的叛逆,而放任反而会找到更好的归宿。不过我说的都是些片面的言语,我实在讲不了太完整,讲太完整一定有人谤我小题大做、甚嚣尘上,一定是这样。

当然除了他们外一定还有可亲可敬又可爱的人,他们主导着世界的正义,他们是大师,他们是巨匠,他们是先锋,他们是人类的增光者,是一股股难以磨灭的暖流,我自幸可以尾随他们的脚步并不无趣地成长。

我亦迷迷糊糊地存在于这好坏参半的尘世,也自觉的吸收了许多污浊的空气。从前我尚存侥幸的心理,还可以天真地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几乎对所有人都是推襟送抱,可如今认识了一向迢遥的使人心乱的现实,就连侥幸之情也不复存在了,我时刻都在抓紧自己的喉咙,强逼自己去努力。那么为了什么?为了好好活着罢。

夸张点说,我们高中生终日闷在教室里,大不像过去。以至于有时我会感到像被安置的多余者一般,被遗弃在荒唐的囚室中。他们都说我是“祖国的花朵”,呵——花朵!不错的,他们只晓得往我身边的杂草洒水,我所汲取到的——满是泥土的知识?实在荒谬。

那天听他们讨论什么“老人倒地该不该扶”,我想想,再想想,该——扶?我竟犹豫了!他们都犹豫了!

所以很多时候你感觉花开正好,以为这世界有多么阳光明媚,可活着活着,就会发觉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真的谁都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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