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起,广州的过年民俗中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什么?很多人可能都会脱口而出:花市。即便是没到过广州的人———比如当初笔者,也略知一二。当年,秦牧先生的名篇《花城》,使广州花市的声名不胫而走。“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深夜赏花的情景,真是感到美妙”,境况今日依然。
在这个人们开始注重生活质量的时代,相信别的城市也有如此怡情的花市,历史沿袭下来的,或者新近这几年催生的,但是显然都不及广州的著名。
“花市”二字与“广州”这个地名,已经形成了水乳交融的关系。按照文化人类学里的“文化圈”理论,“文化圈”之所以有别,在于“圈”内文化特质的区别。花市,无疑于以广州为中心的“文化圈”的一个文化特质,构成广州一种独特的民俗事项。
浏览史书,知道早在宋朝的时候,洛阳已有花市。据《邵氏闻见录》及《闻见后录》记载,届时,“四方伎艺举集,都人士女载酒争出”,先是“择园亭胜地,上下池台间引满欢呼”,玩个痛快,也喝个痛快,至于到了“不复问其(园亭)主人”的地步。等到天黑,则开始游花市,卖花的人们把花装在竹篮子里,“虽贫者亦载花饮酒相乐”。当时有人还就此赋诗曰:“风暄翠幕春沽酒,露湿筠笼夜卖花。”可以想见,那也是一派欢乐祥和的图景。对广州花市的历史渊源,本人还所知甚少,但从逻辑上推断,用“悠久”
来形容是不会错的,如秦牧先生所言,它的历史文化内涵,“正是我们热爱那些古老而又新鲜的年节风习的原因”。
民俗是约定俗成、世代积累、长久稳定的,往往超越历史阶段而存在。
花市,作为广州的一种民俗事项,也是如此,它不可能因为什么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所以,去年11月,越秀区花市要改换地点、“西湖路不再承办花市”的消息传出后,立即引起了极大反响,不少市民对已有近50年历史的西湖路花市将要消失表现出很多的不舍,更有人大代表提交建议,希望有关部门能够“收回成命”。取消的原因其实不大能立得住脚,无非是那里路窄人多,存在安全隐患。这个问题,考验的是城市管理。如同禁止烟花爆竹一样,一刀切去,隐患倒是降低了,人们过年也过得没劲了。毕竟广州的花市中,以越秀区的西湖花市最为“正宗”,也最为著名。客居广州20余年,每年我逛花市,也都去那里。有时候,“顽固”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决策者却要尊重这种顽固。
今年春节,广州同时亮相了十大花市,好在越秀花市的地点没变。它所以成为中心花市,可能不仅是因为规模最大,人流最多,而是因为它本身坐落在广州的中轴线、承接着广州的龙脉吧。一种深入人心的民俗,不要轻易去改动它;况且,它也是由不得什么人、什么力量能够轻易改动的。我想,广州花市之所以长盛不衰,在于它对延续至今的这些古代民俗给予了现代诠释,再用秦牧先生的话说,“花市盘桓,令人撩起一种对自己民族生活的深厚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