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日子不温不火,如一锅老火靓汤,慢慢的熬着,蓦然回首,却又恍如一梦。立春,西方情人节,春节,这节那节,诸多的节日就像庭院那株渐次绽放的山茶花,不由你喜不喜欢,欣不欣赏,总是依附着光阴的流水如期漂至。

转眼,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又迫在眉梢。元宵节,又称上元节,也是中国的情人节,一年之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关于元宵节的古诗词,不乏佳作,其中,最脍炙人口的要数欧阳修的《生查子》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词语言明白如话,意境清幽,明净自然,结构回环往复,情意绵长,朴实生动,欧公,不愧是宋词中婉约派的代表之一。词的上阙中,明月,柳梢,花灯,伊人,组成一副绝美的画面,这画面,无情的反衬出下阙主人翁的凄凉与失落。物是人非,旧情难续,忆旧伤今是人们普遍的情感生活,故此,此词历经千年依然能够引起后人的共鸣。

中国乃礼仪之邦,亦是文明的古国,一贯以优雅,含蓄的姿态亭亭玉立于世界的东方,尤其是古代的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纵然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先,也如“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因此,月圆之夜,花灯初亮的黄昏,便是多情男女互表衷情的美好时刻。中国式的情人节,或许就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在这个“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旖旎春夜,月影,灯影,我看到的却是爱情的剪影。

“皑皑山上雪,皎皎云间月”,回忆,初恋如月,不染俗尘的一丝尘埃,不慕红尘的万家烟火,不问前世与今生的宿债,孤寂,冷绝,疏离,遥远,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看风景的人,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烟锁秦楼,月迷津渡,一段锦瑟华年,如烟花绚烂,转身,便是落花委地不及收的落幕。所以,人啊!太完美的爱,是童话,是神话,而非人话。最喜纳兰容若的一句:“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聚少离多,你的深情,纵然青天可鉴,明月为证,可“上弦不如满弦好”的喟叹,谁懂?谁怜?

烟火熏染,立足尘世,灯影才是人生中不离不弃的温暖。古人成婚的大喜之夜,烛影摇红,伊人红妆,一种郎情妾意的缠绵,如定格在脑海的一幅剪影,诱惑着多少红男绿女,义无反顾的奔往围城,甘愿被爱的三千柔情痴缠。婚后,古人的一灯如豆,暗淡的灯影下,是一双双纤纤素手,为谁夜补秋衣?那种相濡以沫,甘苦与共的鱼水情深,日子虽是捉襟见肘,缝缝补补,却于平实处,爱的甘露沁入人心,灯影,温暖一室,佳偶,相伴一生!

灯光烛影,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映照一帘斑斓多彩的梦。曾记儿时生活在农村,青灯照壁的夜,母亲连夜为我们打毛衣,那些所谓“毛线”,是许多尼龙料子的碎布撕开续成的,一针一线,经母亲的巧手,腐朽也可化神奇。父亲则在院子,拿着柴刀,麻利地编制着农用的竹筐。我和妹妹,于一旁读书写字。日子清贫,却温馨,父母亲,用勤劳的双手,编制着一个美好的梦。泥砖土瓦的房子,昏黄的煤油灯,朦胧了墙壁坑坑洼洼的简陋,也朦胧了我潮湿的双眼,那时起,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读书,通过知识改变命运,让父母住上漂亮的房子,灯光一定要像城里人的一样,亮亮堂堂。

然而,父亲来不及过上一天好日子,便英年早逝,一家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母亲不堪重负,改嫁了。十七八岁的我和妹妹只能抛下书本外出打工。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寒夜里,常常踽踽独行在高楼林立的街头,仰望那一扇扇窗口透出来的幽幽灯光,泪眼模糊。一盏灯,一个家,一盏灯,一个故事,别人家灯下的故事,会不会比较温暖一些?会不会比较动人一些?

青春岁月,如大漠风沙,无情的磨砺着我的心,对一个完整的家的渴望,连同对一盏灯的向往,是那么的热切。

经年后,身为人妻,身为人母的我,已被岁月的刀,削平了许多棱角,时光的流水,洗濯出一颗明净的心。深知,“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的人生无常,也懂,“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的无奈。爱情于我们,已是昨日黄花、去年明月,唯有一盏灯火,弥漫着浓浓的亲情,守护着岁月的静好。不必众里寻他,不必蓦然回首,那人,一直都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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