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是想象自己可以有一双翅膀,像神鸟一般翱翔于广阔之天,风托着我,云伴着我,星星照耀着我。
后来读到苏轼的诗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样孤清佳绝的句子,让我心灵深处一个细小的一点微微地颤抖起来。后面一阕便是举杯狂歌手摘星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于是那清清冷冷的气息伴着醇厚的酒香一波一波地扑面而来将我淹没,那时候的我还尚小,只是迷茫又兴奋地觉得:原来穿越几百年荒凉绮丽的光阴,居然还有一个古人在时空的另一端点仰望青天,渴望飞翔!
这种感觉从来都是欲说还休,不过是心灵一瞬的短暂契合,像是河两岸的人会心一笑又擦肩而过,流水滔滔白云悠悠,哪怕这一条河代表了千百年的光阴,一边今人,一边又是古人,但这又有什么呢?那一抹笑容只要永远记在心间,那什么也消磨不去。
所以,小时候对古诗词的认识就是那么单纯甚至是肤浅,我不懂“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无奈,也不会理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悲凉,就是简单地爱上,喜欢上,单单纯纯的没有杂质。于是就开始有了“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在稚嫩声调里传达出来的别样苍茫,又有了“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在欣喜笑声中的朗朗清音,到后面摇身一变有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迈与激昂。
一声声古诗的吟哦中我也渐渐长大,眼神渐渐清朗。
长大总归是不可避免的,而长大所带来的只是也是不可避免的。我终于知道以目前的科技能力,人类不可能两袖空空就飞上天空,好歹也要坐一架飞机或者背一个伞包。于是我心痛地断绝了那个念想,一步一步踏着属于我自己的漫漫长路,背后的朝阳转瞬成夕阳,夕阳又须臾成朝阳,不变的是脚步走在路上的哒哒声和清而不寒的诗句——它们不知道伴随我走过多少个日月光阴,而与此同时我又执起了笔,脸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好啊,没有天空让我飞,那我自己来创造一个文字的天空,如何?
就这样没有任何过渡的,另一个我从脑海中跌宕而来,就是想写就写了,带着分外的潇洒与豪气。那个我,仿佛会在古老的城门深雨中撑伞行走,在三月的扬州划船而过,一切古怪却也分外自然。
而再次看见苏轼的“把酒问青天”,我突然发现我做了那么多,隐隐是为了回应那一年那一刻与时空另一端的会心一笑。于是,我也就用文字来“执笔高歌长亭晚”;苏轼抛开万卷诗书换自己的今宵一场醉,那我也无妨在梦中的被雕琢得古老的山水下仰望天地。
我的内心一直是空荡而辽阔,我虽然可以欣赏艳丽奢靡的花间词、闺情词,但是真正能让我有共鸣的只有那些清明歌声,它可以是豪情的“明朝散发弄扁舟”亦可以是哲理的“江畔何人初见月”,它们大气而磅礴,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这样的幻想吧,但总是会有人丢失了,消磨了,被困在一些条条框框里跳不出来了,对此我只能说一句我真是侥幸。侥幸,我遇见了那么多恢弘壮丽的飘逸诗词,让我的本性得以存留。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在想起这句诗的时候,也同时想起了自己的笔名“云绊”,其实它来源于“牵云绊雾上九华”,我曾经想寻找这一句诗的出处,但是却近乡情怯,再也没有去找过。
我常常喃喃:我欲乘风上九华。无非也是对飞翔的一个念想。我用文字为阶,一步一步登上,登上。
天上的流云红日终会等待着我,我也等待它们,投给我的温柔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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