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发出淡蓝色荧光的飞虫,缓缓来到一个小男孩的身边,轻轻巧巧地钻入脑门。过后,她满意地爬出,一霎那,变成一位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细长的黄发在从玻璃窗里吹过的清风里飘荡,特别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瞳,散发幽幽的蓝光。少女弯下腰,脸靠近着正在熟睡的男孩,仔细打量,长长的睫毛快贴上男孩通红的皮肤上,就这样,一个夜间就这样过去。
我就是那位少女,我的职业便是盗梦,徘徊在人类的梦的篇章里是我最大的享受,那一章章画面让我看见我从未有的快乐,当然,我也会给那些做梦的人一点回馈,我可以实现梦中的一个场景,使做梦者,即我的主人感受生活中得不到的幸福,代价是——付出生命中的一点时光。一场梦扣掉一天,我认为这样标价合情合理。但我遇到那个男孩时,便知道这样剥夺人的生命有多可笑。
那个男孩姓郝名建,刚得知我的顾客得了这名字,我都快笑崩了,但是,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盗梦者,在与他会面的前一个夜晚时就笑够了。为给他留个好印象,我便穿上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这是我认为最好看的工作服。对了,我每在一个顾客上偷梦,都会写下盗梦笔记,于是,我的记事本上写道:
6月24号,与顾客郝建见面,完成签约仪式。初次见郝建的面,是在医院的一间病房,他虚弱地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我从玻璃窗外进来,他并未惊讶,反倒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的心不知何时被他的笑容软化,我走上前,在他周围便嗅了嗅,他好奇地问我:“你在干什么?”“我闻到一股死亡的气息。”他的脸立刻刷白,充满着沮丧的神情,我知道了他的不开心,马上封了嘴。虚弱、悲观、丧气,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6月25日,郝建向我提出他的愿望,就是到薰衣草那骑车,我一口答应,因为他的梦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在他的梦了,有阳光的魅力,让我欲罢不能,跟他本人完全不同,不过情有可原,他比别人更渴望沐浴在阳光下,因为他得了渐冻症。
6月26日,我带着郝建骑着车,在薰衣草中的小径里,他的外表一改死气沉沉的样子,眼眶里射出一道异样的光,我回头看看坐在后座上的他,朝气蓬勃的。这才是12岁男孩该有的精神嘛!那一簇簇纤柔的薰衣草带着蓝紫色的颜料熏染了天空,伴着蓝色蝴蝶的轻盈舞步,让人心旷神怡。郝建看到薰衣草为他的到来献上的礼物所感到幸福,嘴里只装下了一个字“哇”!
6月27日,郝建有向我提出了去海滩的建议,这次我有点犹豫,郝建在世的日子不多了,再说,上次已经扣除了一天的光阴,在这样下去的话......但我无法抵挡他放射着期待的光芒,也只好答应他的请求。“好美。”他兴冲冲地在海滩上奔跑,只有我一个人在他背后担忧着。但很快,我也沉醉于大海一望无际的美丽景色,蔚蓝的海水与淡蓝的天空中融合,像是有深蓝和蔚蓝的颜料在面前作画,真是一件大自然最得意的杰作。就这样,在郝建奔跑的时候,死神的镰刀斩断了一天的时光。
7月11日,中间的日记我都跳过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在记录与他在一块的时间,之后,他不断提出了各种要求,大大超出我所能承受的范围,而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面目苍白,身体的四肢已经不能动了,让人心碎。算一下,后天可能就是他扑黄泉的日子了。“我想要......去......薰衣草......丛。”他的声音颤抖着。“你都躺在床上不能活动了,还是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时间吧.”“求你......了!我必须去哪那里,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妈妈?
7月12日,我如他的愿,带他来到薰衣草丛,她的妈妈是在这里埋葬的,也难怪他会选这里来安睡。我慢慢地扶着他,那个病殃殃的他。“这里很美,不是吗?”我微笑地对他说。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在微风摇摆着薰衣草的时候,他便伸出手抚摸薰衣草。“我......闻到......妈妈的......香味了。”说完,他的头便倒在我的肩膀上,进入梦乡。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吸食他的梦了。
7月12日凌晨2:13,他开始做梦了,我再一次变为萤火虫,钻进他的脑皮。他的梦是这样的:他一个人在泥泞的小路上奔跑,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喊得很急。突然,他的脚底一滑,狗刨土般地摔在泥土堆里,他爬了起来,眼眶里好像有一层薄薄的水层,一捅就破。他擦了擦脸上的灰,继续寻找他的母亲。看到这时,我实在没有看下去的勇气。回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瘦弱的身躯,一滴水不禁从我脸颊划过。
7月13日,他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在拼命地吸着空气,看他大口的呼吸,好像这里的氧气都被他吸透了,让他窒息。我知道,他的死期就在今日,渐冻症已经将他的呼吸到一点点地冰冻,而我,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一步步逼向希望的界限。“谢......谢谢......你。”他又最后的能力憋出三个字。我吃了一惊,但......
7月14日,他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见他的妈妈,我就只能将他埋在薰衣草丛中,呆呆地看着他被泥土覆盖,心不知被什么力量所撕裂,好像被掏空了。一滴、两滴、三滴......水从上方落下,我抬起头,天变得昏暗,倾盆大雨刹那间下起。“看来天还是有良心的。”
这件事后,我不在做盗梦者了。只是跑到死神那儿去做灵魂回收者,顺便去看望一下那对郝建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