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家小院到阳坡小学

小时候,我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那时,我们住在一座院子里,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隔了三四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土房子,但那时,它却是我的乐园。

不必说高大的香椿树,也不必说粗糙的木栅栏;单是小小的花园一带,就有无限趣味。蚯蚓在这里旅行,蟋蟀在这里弹琴。有时,你可能还会看见菜花蛇在此欣赏风景。最美的,当属奶奶种的花了!你看那朵牡丹,开得多么鲜艳呀!虽说姑姑家有一个大大的牡丹园,我也曾有幸置身于花海之中。但是,姑姑家的牡丹却没有奶奶种的牡丹大气。在这种花草稀疏的地方,牡丹可谓是独树一帜,尽显她雍容华贵的气势。所以,每当牡丹盛开之际,我家后院墙上总是趴着一群人。最令人着迷的,是杏子成熟的时候。那金黄的杏子,你见了,肯定会大口大口地咽唾沫。记得有一回,我和奶奶、表哥在院子里收粮食,这可是我和奶奶一年的口粮。突然间,刮了一阵大风,吹落了好多杏子。我和表哥乐坏了,急忙跑到杏树底下捡杏子,收粮食的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风过后,紧接着就来了一场冰雹。这下,奶奶可吓坏了,立即将我们俩推进房屋,嘴里还说:“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气死我了!”事后,我被奶奶特殊地“照顾”了一下,因为那次冰雹,冲走了好多小麦。

有一天,我很好奇。因为我家上房墙上挂着一张纸,上面“涂得黑黑的”,奶奶告诉我,那叫做“字”。于是,我每天就渴望自己能够写字(现在看来,我真为自己当时有那种想法而感到高兴),奶奶终于是受不了了。忍痛割爱般,用五角钱给我买了一个小本子,又找到了爸爸小时候上学用过的笔给我,让我写字。事实上,那哪是写字,分明是画一些不规则的几何图形。那时,家里的经济来源要么是仰仗后院那只母鸡,还有就是靠奶奶掐麦秆。这是一种技艺,姨姨、外婆、妈妈她们都会,在我心目中,妈妈掐的麦秆是最好看的,掐(也可以说是编)好之后,要有一定的长度,然后用一种“工”字形的工具量一下,如果够数,就扎成一捆,我至今还记得那时的行情,是九毛钱一捆。因为是家中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所以我也学着掐,没想到,我最终掐的比奶奶的还好。可惜,这技艺这些年早已忘却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奶奶要将我送到学校里去。或许,是因为抓布谷鸟挖坏了泥墙罢;或许,是因为去鸡圈弄坏了鸡蛋罢;或许,是因为把灰撒进春艳的碗里了罢……总之,我将不能常到院子里玩儿了。再见了,我的小灰灰;再见了,我的大公鸡;再见了,我的杏树……

出门往南,走上两三里,便到了我们村的学校。因为太阳先照到我们村,而且我们村呈一个坡形,所以就叫“阳坡村”,而我们的学校,也自然而然叫做“阳坡小学”了。我和奶奶是第一个来的,因为奶奶希望我能当第一名,干什么事都要第一。走进黑色的大铁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大字便出现在我眼前,令我感到悲哀的是,这八个字,直到我上初中时,才知道是毛主席说的。小学老师竟只字未提!给我报名的,是我们村以严而著称的好老师,我因没有见过她而感到害怕。只记得她当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向伟,我今年七岁,我属龙……”这是奶奶事先教给我的,由于太紧张,竟一口全说了出来。

“哦,你知道挺多得嘛,会写你名字吗?”老师看着我说。

“会!”那三个字,老爸早就教给我了,其它的字不敢说,就“郭向伟”这三个字,打死我也忘不了。

终于,我报上名了。奶奶也挺高兴,因为我是第一个报上的。回到家,她就给她那些朋友说:“我们家伟伟,是第一个报上名的!”

从报上名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我走进了小学的生活。

刚入学,语文老师对我很严厉,数学老师对我很器重。这可都是老爸的功劳。想当初他给我买的那些字帖,字帖里有些字连他都不认识。不过,老爸说着没关系,主要的目的是要我练字。如今看来,老爸真是有先见之明,要不是他给我买那些字帖,我现在的字,还不知道有多难看呢?

上学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有像孙仁杰、黑蛋、万宝……这些个男生;也有万纤纤、淑娟、晶晶……这些女中豪杰。他们给我带来了数不尽的快乐!

令我最难忘、最刻骨铭心的,是我们的早读课。夏天还好说,哥儿几个围成一圈,谈天说地,转眼间一节课就下来了。可最不能让人忍受的是冬天。大冷儿的天,老师们都围坐在炉子旁取暖,却叫我们在院子里朗读。那时大家没有棉鞋,穿的全是奶奶拉的布底鞋,那冷的程度,是可想而知了。读着读着,我和孙仁杰就受不了。要么就找个借口去教室里取暖;要么嘛,就去给老师说,老师,你的水桶是不是没水了,如果碰巧没水,我们就可以去给老师抬水(学校的规定);但是,如果老师有水,我们也不怕。就说,老师,水放的时间长了,就变质了,喝了对身体不好。老师一听,马上就同意了:“好吧,你们去吧!”当时,我们还以为老师上我们的当了,高兴的不得了,拿着棒子,提着桶就走了。但现在想来,是我们那时太聪明了。抬水的泉,在三队,而学校在二队,所以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每每等我和老孙回来,第二节课的上课铃都响了。

老师呢,对我们很严厉。几乎80﹪的课文要默写。我现在还记得有一篇课文叫《富饶的西沙群岛》,老师要求我们默写,连标点符号都不能错。结果默写完了,全班只有万纤纤一个人过关,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因为,那是我们男子汉的“耻辱”。

体育课,可以说是最好的课。往日板着面孔的老师总会笑着对你说:“大家去玩吧!”于是,操场上,大家欢呼雀跃。我们的学校太小,所以操场在外面。但很大,旁边有一个戏台。每逢夏冬两季,都有戏班来这唱秦腔。学校呢,也会大发慈悲,给我们放几天假,让我们去看戏。其实,哪是什么看戏,而是趁看戏,向父母要几毛钱,买一些小玩意,和伙伴们一起玩,就像贾平凹在《秦腔》里所描述的一样。我呢,也偶尔跟奶奶、外婆一起听戏,虽然听不懂,但也会哼几句。不幸的是,戏台在一次地震中,坍塌了。

同学们在操场上尽情地玩。男生呢,玩“八字城”,就是分成两队,来看谁先攻破谁的城。女生呢,有的跳皮筋,而且边跳边唱顺口溜,我记得雪娟当时是最厉害的。如果大家一起玩的话,则有“六盘山”、“砸鸭子”之类的游戏。还有一项,叫做“踢鸡蛋罐”,就是先在地上画一个圈,然后,一个人站在前面踢沙包,如果沙包被人接住,并且扔进了圈里,那么他就输了。当时,大家都喜欢用我的沙包,因为它结实、好看,踢起来也带劲儿。现在想起,那时真是太好了,大家玩的时候,既锻炼了体质,也增强了友谊。

虽然我和孙仁杰、万纤纤在玩的时候是好朋友,但在学习上,一点也不马虎。因为我奋力保住第三,他们俩争第一(但有时我却是第一),但你就别以为我没什么压力。我后面紧跟的,就是万淑娟,她可是我们班仅次于万纤纤的女生,其认真的程度,真是让人惊叹!就是这样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小学生活!

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也过去了!往事虽常常浮上我的心头,但是童年却一去不还。可是,我是多么想念童年住在农村的那些人和景色啊!我对自己说,把他们写下来吧,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

就这样,我写了一篇《从农家小院到阳坡小学》。

我默默地想,慢慢的写。想起伙伴儿们那一张张甜甜的笑脸,童年竟又重现于我的心头。

初一:郭向伟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