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弥留之际，外婆整夜地陪他低声聊天，或者看着他，仿佛时间也静止了。小时候，我爱去外公家。外公知道好多趣事，外婆的厨艺精湛。在外公家，每每听外公眉飞色舞地讲完一段故事，爷孙俩都饿了。于是外公蹑手蹑脚地钻进厨房，趁外婆不在，夹几片刚炸好的鸡排，赶忙和我分享，像一个小孩子。

有次外公“偷食”被外婆“人赃并获”，只得被外婆打手。然后我们乖乖地摆好桌子准备开饭。那个时候，开心极了！有次外婆出去买菜，用了很长时间，外公就急得坐不住了，在窗外不住地张望，希望看到外婆的身影，可是当得知外婆是为了买我们爱吃的正宗牛肉而走了很远的路时，外公又喜笑颜开起来。

可是，后来外公还是去了一个我们再也触摸不到的世界。

第一次没有外公的年夜饭，是在酒店吃的。外婆来了，却不大高兴，原来为大家准备的餐具中少了外公的，可是当服务员送来一张椅子时，外婆却拒绝了。

外婆说：“昨晚老头子托梦说了，他也想吃点。他想吃的，你们都孝顺，都记得点了，他该是高兴的。不过，老头子说要和我挤一张椅子坐，就够了……”外婆是个朴实的人，说的是真话，她的那番话，让我至今难忘。

从外公外婆身上似乎总可窥见一种东西，我说不出，却让我总想亲近的东西。

所以，就算是中考前的一个清明节，我仍然坚持去为外公扫墓，去默默地和他谈心。

外婆是细心的，小心地摆出一小桌精巧可口的饭茶，在外公墓前。这个时候，外婆总是哭。我知道，外婆听别人说过，另一个世界的人是很想吃供奉的食品的，可是他们的喉，只有针眼大。外婆想到外公那样子，就会很难过吧，而外婆叠的纸钱，已经厚得烧不完了。那些飘飞的灰烬能带上外婆的思念飞到另一个世界，一定是最美的情书。

外公与外婆之间的小动作、小吵闹，让我见证了他们的不离不弃。我的眼角常常湿润，或许因为，是他们触动了我心中长久未拨动的一根弦。

为什么我总是努力地去思索、品味这容易被人们忽视的生活细节？是对爱的敬仰，还是为爱而生的感激？

本文来自语文报高一版2010寒专,作者钟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