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年华

总有些人看不到新年的太阳。

一个著名的作家是这样,一个国家级战斗英雄也是这样。逃不开的是命运。上帝不会因为你赫赫有名而格外眷顾,死神也不会因为你叫“铁生”或“树根”而一缓再缓。

这样的事实。

看到“那个在地坛玩耍的孩子,回家了……”心仍一惊,似晒着太阳血液却已冻成了冰块。虽说于他,“必然会降临的节日”终于来临,但没有人真正感到欣慰。毕竟人没了,文还在,是足以让人感叹“烟花易冷,人事易分”的凄然。

他留下了一切,这一切什么也不是。

亦想过在烟花渐冷的背景下服一味安抚心灵的良药。但这药剂没有“枸杞”“茵陈”“番红”等优美的姓名。黑稠稠、粘糊糊的玩意儿,似把所有讲义捣碎搅拌煮沸后又丢进了几本地理图册和化学参考书。混着教室里漂浮着粉笔灰与“prepare”和“preparefor”用法区别的半流质空气咽下,满嘴的腥,满嘴的苦。青春不只是满树斑斓、翅膀甫健、女孩子的棉布裙子与男孩子手中跳着圆舞曲的透明伞,还有“起得比公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事实。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信。总有一天石子会变成水晶玛瑙珍珠翡翠。

《谋杀似水年华》的女主角田小麦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爱好是淘宝购物和通宵打CS,足足二十多年的光阴就在淡漠疏远中哗啦啦地流走,还搭上比自来水费更贵的补贴。想她的青春还泛着水灵灵的光泽呢,如今的光阴似乎都干仄成了核桃上的纹路,一刀比一刀刻得艰辛深刻,颇有“指尖拂过的沧桑”的意味。

脱水的青春会在额角上开出浓黑的毒花来,那些梦想却化作最艳丽的一抹点在蕊间。青春的梦或许无关王子和公主,但总带着童话的粼粼波光。熠熠的碎片藏在檀木箱里,谁也别想夺取。直至有一天盯着怀表的兔子先生慌慌张张地撞碎了封印的红宝石,他还没来得及喊疼呢,汹涌而出的粉色海水就将他淹没了:回忆已被时光酿成了最芬芳、醇美的酒。

原来不是脱水了,而是如灌汤包般将一切的鲜妍美丽裹进了心里。脸色不给力,面相有点衰,如是而已。

不喜终日奔忙,似掉进了洗衣机的脱水滚筒,一张脸如方便面调料包中的蔬菜般蹉跎。虽然也羡慕嫉妒恨过“马克思14岁就写这种文章,不愧是伟人”,怨念感叹怒过“史铁生每天都在地坛看风景,真闲”——但想来不过是树脂团中的小甲虫,越精美,束缚得越紧;当自己完全被时间的束缚吞噬时,人们才发现这无数重束缚下的琥珀,是任何人造钻石都无法比拟的生命艺术品。

那么,是该潜得更深了。越深,压力越大;但没有缺氧的痛苦,怎么去找寻清丽绝美的珊瑚。是该脱得更干了,不变成木乃伊,怎耐得住象牙塔的寂寞。

但春风吹起的时候,总要醒来。

日本有种冲泡食物叫蕨菜,原本老树根般的东西,经水一冲,就成了柔软爽口的美味。那我也会在那一方自由的空气中,冲开我的脱水年华,看它如何幻化成一张翠绿的容颜,如何被天使的羽毛吻醒。

——献给2011年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姬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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