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风景都看透

有时候我会梦见自己坐在火车上,旁边是空荡荡的座位,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天气晴好。蔚蓝的天空被交错的电线杆分割成一个个镜头,记忆里有零碎的片段飘过。暖风吹来,我表情安祥,昏昏欲睡。火车一直没停下来,不知道要去哪里。

当我把这个梦告诉小R的时候,她非常严肃的说,佐佐,你是只迷失了信仰的狗。然后我就不服气了,为什么偏偏是狗,就不能换一种动物?小R表情凛然,是的,就是狗,因为它还有嗅觉,它可以循着记忆找回自己。我更不高兴了,我从不随地撒尿的,多不卫生啊。小R抚着额头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怎么老是找不到重点?

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一个干瘦的男子在地上画画,阳光,窗台,仙人掌。他画的真好,小R说,我们买下它好吗?我摇摇头往前走。小R无声的沉默。转过街角,她突然开口,爱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不爱了吗?

阳光在此刻,落地无声。

突然想起小时候某日,陪母亲去集市买菜。人头涌动的街角,有人在地上画画,调色盘里的色彩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晃进我眼里。母亲紧紧抓着我的手,怕我走丢。我抬头,一脸天真,然后说,妈妈,我以后也要画画挣很多钱给你。阳光在母亲发丝上勾出金灿灿的轮廓。

我和小R相识在画室,然后顺其自然的成为好朋友。十六岁那年,我身边的姐妹终于都告别了单身,仅余我和小R。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去阅览室看书,一起去画室上课。后来小R也沦陷了。我握住小R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笑,我说,小R,我能预见,这辈子我可以没有爱人,也不能没有画笔。小R说,佐佐,你真像一只狗,一辈子忠实于你的画笔,不离不弃。我嘿嘿傻笑,那可不?我会执笔之手,与笔偕老。

当世界以痛吻我,我突然对泰戈尔肃然起敬,我不知道,要用多少的勇气,多少的泪水,才敢回报世界以歌。

踏进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时,我终于明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的坚持有多么苍白,我的梦想有多么可笑。梦想,之所以为梦想,就是因为它的梦幻吗?为了三年后的高考,我推开面前的画笔。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对自己的背叛。

当年,在人潮汹涌的街角,我和你,在时光重叠处相遇,并在很长的时间里,不离不弃。而如今,在灯光闪烁的教室里,我选择了背离。

我的水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那些象征生命的液体,静静的在我脚下蔓延,无人问津。

周末,小R来找我。我们坐车去以前常去的小吃街,车上没有多少人。我和小R坐在一起,靠在车窗上,我轻轻对小R说,小R,我真难过,真的,比你和K分手时还难过。小R静静的看着窗外不说话。我接着说,小R,知道吗?我真的不是找不到重点,只是不敢触摸,我也不是不爱了,只是,爱不起。

然后,我就睡着了,梦里,我坐在火车上,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天气晴好。蔚蓝的天空被交错的电线杆分割成一个个镜头,有零碎的片段飘过。暖风吹来,我表情安祥,昏昏欲睡。然后,我听见小R轻轻的说,佐佐,等到风景都看透,我们一起看细水长流。

我终于知道,这列火车,开往哪里……

后记:

这是我第一次,对着自己编造的故事,泪流满面。最后一个省略号落下,脑袋一片空白,然后眼泪就哗哗的下来了,在自习课上。我不是矫情,也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当我一遍一遍的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心脏尖锐的疼给我看了,原来他还是会疼的,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也许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睡宝佐佐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