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婶子家有两个女儿。

小时候,婶子常常跟我说:“亮子,照顾好你这俩姐,有事找婶子,婶子给你办。”

大姐丫蛋说:“亮子,有事找你婶子,让她给你办。她经常这样说。”

二姐毛毛则说:“亮子,给我买瓶汽水去。找你婶子拿钱。”

还好,那个时候汽水很便宜。

奥,她也经常这样说。

初四那年学校要分流,成绩差的学生自然要分到技校去。毛毛要去技校,我成绩还可以,继续念高中。而丫蛋却决定去打工。

放假之后,丫蛋很快就找到一份工作。我不知道她找了一份什么工作,因为她不肯说。我更不知道一个刚刚念完初四的学生能做什么样的工作。

“哼,我可是要去挣钱的!”丫蛋说。

丫蛋去打工那天,婶子也在外面打工,所以只有我和毛毛去送她。车站两旁依然是一排排高大的白杨,它们在我从很远的地方坐车来到这个地方生活的时候就守在那儿了。车站里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着不同的行李不同的衣服和不同的脸庞。我常常给丫蛋讲我那残碎的旅途记忆,丫蛋则常常羡慕地说,要是能做车出趟远门那该多好!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而且实现得如此简单,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替她高兴的成分。上车的时候毛毛拉着丫蛋的手哭了。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毛毛经常哭得这样伤心,不过那个时候哭的原因可能是喝不到汽水或小猫小狗死掉。而丫蛋总是搂着毛毛的肩膀安慰她。此时,丫蛋又熟练的搂着毛毛的肩膀。我却对着丫蛋傻笑起来。

“丫蛋,替我照顾好你自己。”我对她说。

高中生活既无聊又残酷在这个复杂而又快节奏的生活里,我盼着自己能麻木,能潜进那堆书山题海。毛毛说技校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自由、惬意。我很担心她。

“我要考大学。”我跟毛毛说。

我很想丫蛋,过年的时候她没有回来。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依然习惯麻木,依然在周末午饭的时候躲在教室里等到快要午休的时候才回宿舍吃饭。因为在周末,绝大部分同学的家长到来看望他们,宿舍里一定会挤满家长。最后一节课,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高高兴兴的跑出教室,我的心里再也感觉不到羡慕和失落,因为也早已习惯了。

然而,一次周六的上午有同学跑过来跟我说有人来看我,我高兴得差点喊声“到”就蹦出去了。当我还在猜测是谁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丫蛋!我享受的吞食着丫蛋带来的饭菜,还一边腾出嘴来给丫蛋讲学校的故事。丫蛋坐在我的床铺上,静静的看着、听着、笑着。

“在学校里累不累?”她问。

我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看着丫蛋那个曾经用来上学而现在用来给我送饭的书包。我在想:“上学和在外打工,到底哪个辛苦呢?”

“我想考大学。”我跟她说。

送丫蛋出校门的时候,丫蛋说:“庆亮,我找男朋友了。比我大两岁,在一起工作。本来想一起来看你,但他请不到假,只好自己来了。”

我突然发现我很矫情,因为听完这段话之后我特别想哭。

但是,直到送走丫蛋,我也没让眼泪流下来。

“愿你能幸福,替我照顾好你自己。”我在心里说。

就在丫蛋走后的几星期后,我在校门口的大街上碰到了毛毛。

那天我和几个同学上街去买东西,正巧碰到她和几个人也在那儿。我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也不知道那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同龄人是不是她的同学。

“杨庆亮。”一个温柔到让我恶心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还没看到人,就闻到了连嗅觉不灵敏的人都可能被呛到的劣质香水味。我看着那张曾经非常熟悉的脸,看着那所谓“前卫”的打扮,感觉非常难堪。

“毛……”我硬着头皮,想跟她打招呼。

“毛柏。”她急忙打断我。

“你谁啊?”我不耐烦的跟她说。我生气了。

我看到她惊讶的表情。

我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再见!”一口气撂给她,我头也不回的往学校走,然后跑。

回到宿舍,我彻底崩溃了,再也不想抑制自己的情绪。于是蒙上被子,鬼哭狼嚎。

成长是一本每天都要撕去一页的日历,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看到陌生的一天。还沉恋着童年纯洁记忆的我们,应该有多勇敢去面对。

就怕连昨天,都变得陌生了。

成长是憧憬和怀念的天平,当它倾斜的颓然倒下时,那些失去了月光的夜晚,该用怎样的声音去抚慰?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青春采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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