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铁轨，在薄雾的笼罩下，渐有渐无，渐远渐疏。我曾想，沿着铁轨流浪，一直走到远方。听说，铁轨的尽头是城市，走到尽头看一看，那儿是什么模样。

村子的东头三两里地，就是一道铁轨，由宽变窄，最后合成一道弧线，延伸到远方。小时候，铁轨对我来说，既恐惧又新奇。父母是严禁我去那儿的，而看到轰轰的火车在铁轨上飞驰的景象，却又充满了好奇。自己也想像火车一样，能在铁轨上奔驰，可决不出十步，准从上面掉下来。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火车能在铁轨上奔驰而我却不能呢？那时没坐过火车，只听大人们说，去城市需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我就在想啊，长大以后，也要坐着火车去城市，一直坐到铁轨的尽头。

铁轨对我们一群孩子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用铁钉轧小刀。把铁钉直放在铁轨上，等待火车的到来。一阵急驰过后，铁钉就成了一头薄一头厚的铁片，只需稍稍在磨刀石上磨几下，就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但我们是绝不敢让父母看到的，否则不仅没收还得挨揍。

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去了别处求学。往日神奇的火车也在视野中变得那么普通。童年的欢笑也随着北风的呼啸而消失殆尽。当学到海子仰躺在铁轨之上，闭上双眼，静静的等待火车的到来。那刻，曾在我心中神秘的铁轨竟成了杀人工具，是它，葬送了一位诗人的灵性。曾不明白，是海子选择了铁轨，还是铁轨吸引了海子。也许是海子想让他的灵魂沿着铁轨流浪，找回童年铁轨的神秘，用以排遣心中对待诗的无奈与绝望。正如顾城，孤城，一顾倾城。

去年寒假，和朋友在铁轨上散步。数着一根根的枕木。谈论的已不是铁轨尽头的城市是什么模样，而是我们如何掌控我们的未来。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率真，多了几分忧伤，少了几分灿烂，多了几分无奈。匆匆忙忙之间，已使我们很难停下脚步。他南下去了东莞，开始了又一轮艰难的闯荡，而我却依然在求学的道路上举步维艰。不容易，我们都不容易。我们的安然，消失在了何方？

后来我知道了，铁轨的尽头不是城市，城市的繁华也并非美好。霓虹灯的闪烁，高耸的大厦，喧嚣的街道，组成的是一副繁忙而劳累的生活，我们都无法逃避，无法退缩。我们肩上多了几分责任，少了几缕放荡。父母需要奉养，未来还会有妻子儿女。我们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而忙碌。

拼搏之中，已不许我们欣赏路边的风景。我们不能只甘心为自己建一所温暖的小窝，因为那样是抵御不了大风浪的。我们生在世俗，不是为了拜金而追求，却必须为抵御风浪而积攒财富。假如有一天，我们自己或亲人，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着缴纳医疗费。当我们双手空空时，才明白，自己建造的浪漫温暖的小窝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我们后悔，后悔当初不多存几块钱。

人生的路途，本是一场艰险的流浪。童年是在沿铁轨流浪，成年后却是在沿着浮沉的轨迹奔跑。铁轨为我们规划的方向，跋山涉水，却终究不知漂向何方，而我们，必须得有自己的方向。

我的同伴，我们何时还能再沿铁轨流浪？

作于2011年5月26日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张令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