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黄可心

父亲个子不高，身体也不算强壮，虽已踏入不惑之年，整个人却始终充满着年轻人的朝气。就是这样一个我最亲密的人，我却不敢与他对视，因为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

期 待

可以自豪地说，只要我在父亲身边，他的眼神就会落在我身上。但我总会有独自一人的时候。

小学一年级的一个清晨，他突然一改以往送我上学的习惯，让我自己步行上学。回想起他那时的眼神，飘忽忽看向大门，凝视了片刻迅速收回，自始至终就瞥了我一眼。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无知，也不哭闹，我就背着小书包蹦跳着走向与家一路之隔的学校。也许是心有灵犀，我下意识地在进校门前那么一转身，直接捕捉到他那怕我发现而一闪而过的身影。只那一瞬间，他的微笑与温柔且充满爱意的眼神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依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每每透过这样的眼神，我都能看到一位父亲对子女成长的期待与希望。

激 励

家里很小，我和父亲常常在一个书桌上各忙各的，他在那头用电脑，我在他身旁做功课。

以前的我总是那么不专心，有时会被窗外树上的小鸟所吸引，更多的时候是听见身旁的老藤椅“吱呀”作响，偷偷地瞄一眼电脑屏幕，再瞥一眼父亲。然后再去做功课。

我每天忙到很晚，成绩却不怎么见长。在我无意识的、一次又一次地低效率的情况下，他的眼神就那样与我那明显心不在焉的眼神对上了，他的眼神里包含着无奈、失望，或许还有更多。那一刻的时光仿佛定格，我深陷在看到那种眼神之后的震惊与不知所措中。父亲的眼神缓缓掠过我，就像在放慢镜头，他的脸慢慢地转回去，继续看电脑敲键盘。

在我考试失利时，父亲从未批评过我什么。他总会和我一起挤在小书桌前，耐心陪我分析原因，并教给我改进的方法。也正因为这样，我太过于放松了。他似乎是透过我看到了一个未知的迷途，又似乎是看到了曾经任性的他自己，那样哀伤无助，并掺杂着悔恨、失望。这样的眼神使我慌了，哭了，同时我也明白自己必须要不断进步，决不能让父亲失望。我想，这眼神更多的是激励我不断前行。

自 信

父亲是个很自信的人。反观我，从不主动举手发言，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总担心会搞砸事情。他常感叹：“这怎么会是和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女儿呢？不像啊，不像！”

他的眼光似乎很高，做起事情来总要追求完美。我就很不喜欢他这一点，他潜移默化地将他这种追求加到了我的身上，虽然我总会向他表达不满。有一次，这种不满情绪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我哭闹着诉说我的辛苦、他所给我的压力……从头至尾他只是在看我闹，不发一言。

日子照旧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父亲在外边喝醉了。大冬天的，我穿着拖鞋奔下楼，把他扶进家，半拖半拽让他上床休息，他还扯着我胡言乱语。但我知道那是他平常深埋在心底的话。“……我知道我的女儿很棒……我的要求是不是很高……”他还会半眯着眼，用迷茫的眼光看我，末了，抵挡不住强光，又紧闭双眼，一边又喃喃自语：“……我的眼光高……她是很辛苦……”我关了灯，离开他的房间。其实我知道，以前的我也许不懂，但是现在我开始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也许一个父亲抚养女儿的艰辛我不能体会，也许望子成龙的期盼我不能接受，但是我懂父亲的心，这就足够了。

步入高中，家远，只能住校。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家，没有见到父亲。但我时常觉得当我懈怠的时候，当我想放弃一些事的时候，他就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我，用那种我最为熟悉的眼神。

江苏省南京市金陵中学

【点评】这篇在比赛现场写成的获奖记叙文，一开头就扣住题目，点明父亲看我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接着用三个小标题写了父亲的三种“眼神”。每种“眼神”都有故事，都有细节，尤其是对父亲喝醉酒的神态描摹得细腻传神。而对“我”自己的心理描写也使文章显得真实而自然。全文通过具体的叙述，表达了对父爱的无限感激，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亲情。本文取材于家庭生活而毫不造作，这是很值得提倡的优良文风。 喻旭初

本文来自语文报高一版第１８期,作者黄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