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里的阳光
黑白琴键安静地弹奏着我们的回忆,站在窗前,静然聆听,回眸的瞬间,竟惊诧于琴键的罅隙里折射出的淡淡阳光。
——题记
我始终难以忘记那一眼白炽灯下你的容颜,平静祥和而略显苍老。像是琴键间流淌出的曾经的旋律,沧桑而经久不衰。我分明看见你黑白分明的眼里略带着血丝。我没有接近你,转而低下头去,倔强地让眼眶里擎着的泪逆转回去。
我只是不愿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你也那样罢了,只是不知我们彼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年岁的钟声随烟火的绽开、鞭炮的齐鸣而被淹没过去,又是一年。
今年的除夕天气晴好,一米阳光;却不免有些凛冽的风钻入人们的衣领、袖口,冷不丁地打个寒颤,可是人们哪里顾得及这一丁点袭来的凉意,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年末与年始天衣无缝地缝合,给予人们的也唯有一纸欣然,那些团聚的温暖早已驱散了整整一年的愁苦。
有人欣喜有人愁。我有些不安。
就近除夕的中午,父亲仍然未回来。我是个没有华丽辞藻的人,我做不出打个电话给父亲说出“我想我们一家人快乐地过年”这样的言行,尽管我满腔殷切,我所选择的方式,是等待。此时的天气显得令人著摸不透,天空中仍旧映着明媚的金色,她总是保持着值得我敬仰、观瞻的某一视角,保持着某一种温度与力量;风却显得并不温驯,肆意地卷起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寒意,引起人们骨骼肌毫无征兆的战役。我想,这便是冬日吧,有着满怀的柔情,却又强硬的着上某一武装。但是我心中终是被冬日的阳光所占据的:父亲会回来吧。
正忙碌着做作业的时候,明显感觉身后右侧的光影黯淡了些。转身,眼前闪过一个黑色的影,以为无事,下意识地再次转过头,是父亲回来了。所有的四面八方聚集的欢喜与从容拥堵在我的胸腔里,却融化为一个笑容以及一句“回来了啊”。父亲是个忙碌的私营者,一年中大半时间在外地,我的脑中飞快地浮现几年前那个大年三十父亲因为事务及一些突发原因在我们一家等待很久过后换回一个他不回来了的消息,他落寞,我们也无奈。那天的也在嘈杂的鞭炮声中并不安静,家里只有电视上春晚勉强地播放着,却那般可怕,除了黑还是黑。我庆幸,还好,今年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晚饭时间,围坐在黄的柔和的灯光下的我们,面前放着满满一桌的佳肴,黄晕下的一家人显得和乐融融。我注意到你的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啧啧”的声音,循声看去便见你龇牙的模样。
“怎么了,又牙痛了?”
你点点头,那动作细小到不仔细看难以发现你额的上下摆幅,你总是穿着那般强硬的甲胄,自卫自己偶尔也需要依靠的心理,像是披了盔甲的将军般坚硬到让人难以触摸你的痛。
母亲伸出右手食指轻触你的左半侧脸颊,你下意识地往另一边躲闪一些,“怪不得刚进门时我就发现左边脸肿了。”我不禁佩服母亲的心细,却又想着,牙疼都引起脸颊的肿胀,一定很疼吧。
牙齿引起的疼痛顺着牙龈的延伸一直痛到我的心里。
吃饭的时候左边耳畔便不时地传来龇牙的声音,只是无言。我的心头却奔腾过千军万马,久久难以平息。父亲就是这样。
饭后的春晚是每一年的热点话题,父亲明显是疲惫了的,却执意把被褥搬到沙发上,盖满了全身睡着。父亲是微胖的身材,个儿不高,全身缩在一张明显不够长的沙发上,眼睛分不清是闭着的还是睁开的,打个盹儿便被下颚的动荡而凝一会神儿,看会电视。
“为什么不到房间里去睡?”
“总是想看春晚么,明明累得要死,哎,你老爸的倔脾气!”
埋怨的口气显而易见的是母亲对父亲的体贴与关爱。他们是平凡的两口子,没有绚丽的玫瑰,埋怨甜言蜜语,无所谓情人节,却充溢着温暖的家的感觉,站在各自的位置为这个家好。
我坐在沙发一侧看春晚,忍不住地将目光瞥向父亲,你的发中明显有银丝藏着,也许你不这样静静地躺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便永远不会让人发现你的沧桑,可这一切都早已灌入我的眼里,我注意到你脸上难以捉摸的愁苦,尽管我知道那一切都因爱而生;我注意到你日益佝偻的身躯,尽管在外忙碌的你很久才回来一次;我注意到你熟睡时携带的悠然之下的百般疲惫。
一些情绪比细菌更加渺小,它们像迅速病变的细胞爬过某个地方。时间的潮就是此时此刻铺天盖地地涌来,我似乎可以听见海浪咆哮,一种无力的倦怠牵引一股暖意一点一点掩埋了自己。我难以忘记那个夜晚。
那是我的生日,一切本该拥有的欢喜被成堆的作业所冲淡,显得和往日没有一丝差别。
晚自修回来后,母亲去参加妹妹的家长会了,还没有回来。我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写作业,一切情绪都围绕着作业打转儿,这样的生活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忘了持续了多久。
父亲敲门后走进我的房间,这是我步入青春后父亲习惯了的动作,我知道那叫做尊重。他为我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然后感觉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里的一角。
“女儿,今天是你生日啊!”
“嗯。”
“怎么样?送你点什么啊?老爸买东西给你。”
这似乎是我印象中父亲第一次这样询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他曾有过很多美好的承诺,却都被他的忙碌的事务渐渐忘之脑后,我也将那些徐缓地从脑中删除了。我并没有怪过父亲,因为敬仰。
“额,我也不知道,不用了吧。”
“我难得在你生日的时候在家,送你样东西吧。”
“真的不用,我想不到要什么,想到了再说吧。”
你无奈地走出房去。我也无奈。我并不想给予你这样一个空白的答复,却又真的并不奢望着什么。
出门后看见书房的门紧闭,我便知道你在里面。我悄悄地打开房门,这儿一隅,烟雾缭绕。我把门关上,心中像是先占了一个小墨点,然后氤氲成一大片一般,我的眼睛逐渐被液体所浸染,睫毛溺水般地无可救药。
父亲总是这样。全家所有的经济来源寄托在父亲一人身上,自开始有这个家,父亲便让母亲待在家中,不让她去工作,十几年如一日。他在外多时,不是不想家,只是忙碌地离不开。偶尔回来,也多是生意上的事务,脸上便是不顺心以及对那边工作的担心。父亲是个倔强的人,一切的苦恼都只会担在自己的肩上,抽烟成了他宣泄的方式。
我多次让他戒烟,可他又怎能了这了断愁苦的棉线,否则,压抑从何释放;他便很多次极爱你改自己关在书房中与烟草释放的烟雾作伴,仿佛那样,朦胧中,烦恼便可不见。我很心疼。
那夜难眠。我并非想让父亲难过,而那样明摆着的关怀对我而言太不适应,我和父亲都是倔强的人,我也并没有极其想要的事物。
其实,你在就好。
父亲总觉得少了浪漫的父爱,想表示他充斥了满心却无以表达的爱,可是我懂,我都懂。
可是父亲,一切爱,一切你在身边的时间,幸福便会及时的给人一段冗长而恬然的时光,它如同无名的路人甲,用一个侧脸经过我们身边,甚至无法察觉,却明明存在。所有的幻有的瑕疵都犹如荧光色,使我轻易发现你的暖意。
我走向书房,绕开烟雾缭绕。
“爸,那你明天带我去超市吧,我想买零食。”
你愣了,扔了烟头,“恩,好!”
彼此一笑,相视无言。
一瞬间,温暖似冬日否认阳光,融化一切成为会心一笑。
琴键黑白分明,像你凝望这个世界的眼睛。我弹奏每一个黑夜和晨曦,为你留下爱的光影。从晴到明,从东到西,重叠交替,十指连心,温暖次第,像极了一缕冬日的阳光,倔强而柔情。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村野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