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小村庄在乳白色的雾霭里隐约着,走下车,在目光抵达,脚步轻触的一瞬间,一股漆着原木色的香气扑面而来。脚下长者厚苔的青石板上还沾着露珠,陌上肆意开放野芳,乱涂浓抹的殷虹与嫩绿在突然袭来的一股浓雾中被稀释。我轻渡脚步,踏上路途。
村口最显眼处有一块古老的、浸透过了岁月深褐的站牌。站牌旁站着一对祖孙,孙子背着书包哼着儿歌趴在老人的背上,老人一脸的慈祥,像极了站牌落漆的模样。
走入村中,破旧的几处栅栏在晨风中轻摇微晃,像是村庄开阖的嘴。村口的小河一直蜿蜒到一座石拱桥下,水流轻轻流淌过河床,灵透的水声将整个人彻底洗濯了一番。河中有人慢慢撑着船,芦篷上落着几片乌桕叶,撑船人慢悠悠的摇着船桨,浆与水碰撞发出的“哗哗——”像是村庄的呼吸。走上桥,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点点滴滴的映山红,像是殷红的小村的血液,望去满眼尽是沸腾翻涌的火。其中偶尔停息的几只蝴蝶便使我想起“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莫名觉得心头一紧,仿佛真听着了凄凉哀怨的杜鹃啼血声。
走下桥,沿着感觉继续深入,见得一家炊食店,老板正点着火,烧起炉灶,土坯墙上昏黄的火光氤氲着人们的晨梦,带着包子香气的蒸汽慢慢升腾,像是一只招徕的手,慢悠悠,轻晃晃。
偶遇一路人,向他打听了一番,沿着各种田间小路寻至这里的一座古朴宅院,宅院外围无论是红柱还是粉墙都略微带了点岁月匆匆轧过的碾痕,石阶上还留有某只鞋底带来的一抔黄土。叩门而入,门扉的“吱呀”声像是岁月的一声低吟。合上门,余下的是一院子的恬静。我至今才领悟到徐渭的“槐荫庭院宜清昼,帘卷香风透”中的真味。沿着回廊走,途径一扇将合未合的雕花窗,我探出目光,见一株芭蕉在翻卷曲腾中像是美丽的凤眼在酣睡中偶然睁开。院中有个顽童,反复将芭蕉叶撕扯下一大片,在路过的一妇女的责备声中,手抓起刚从草丛中捉到的蝈蝈,笑嘻嘻地跑了。我的脚步终于无法再向前,因为情已浓,宛若泼洒的墨。
我一直待至夜晚,休于宅院庭中,庭院阁楼灯火稀疏有黄晕的温暖,鱼池中倒映的月影,庭院角落闲置的铜镜,我竟听见有人在唱:“伊人袅娜撒袖落得桃李残,只为梦中江南。回眸舞别庭阁双眼锁汀兰,浆声人影尽逝,别小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