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宝玉看开去

若是将《石头记》中的社会大环境看做是一个整体,那么林黛玉与贾宝玉便是这其中最不和谐的两个个体了。一个多愁善感,一个伤春悲秋;一个才情四溢,一个墨香满身;一个沉酣于意境,一个背道于现实……而今日,暂不谈那我所极爱的黛玉,且说这多情的“顽劣”小儿——贾宝玉。

总觉得,宝玉是个生错了年代的孩子,渴望的东西得不到,得到了的东西却不想要。他看眼之处分明并非官禄名利,却偏投生在这么个“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一样的,他爱的分明是黛玉,头顶上却始终笼着“金玉姻缘”的阴影。又如何不知,宝玉已尽了他的全力?当他一次次将通灵宝玉朝地下狠砸去,当他一遍遍梦呓“什么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前盟!”当他一再为着他的林妹妹犯痴病……我便已知,他是勇敢的。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又岂是一个理当讲求“忠孝节义”的大丈夫能违抗的?而他又是那样子的突兀。满园子的人皆知宝黛之间是不寻常的,纵是宝钗,心下也明了,在宝玉心中,“金玉姻缘”无论大人们如何强求,终是抵不过“木石前盟”。试问当时,谁人敢如此坦白自己的爱?但他还是败了,败在这整个世界,就独他二人不和谐。

宝玉是个公子,接触的人自然也当是些文人墨客,高官显位之人。偏偏他极看不起那些闷头于科考之人,对权贵亦是万般不入眼,却极爱在内帏厮混,且与这些个“社会边缘”之人相交颇深。琪官蒋玉函,虽是个名角儿,却也毕竟只是个戏子。贾政、贾珍之人,顶多也只多听他几出戏而已,又何来会想到与其深交呢?然宝玉不但将他待作自己极好的朋友,生活中亦是处处想着他,遇上能帮琪官的机会,更是不在话下。相同的还有柳湘莲、醉金刚倪二、云儿、秦钟……更有他身边那群让他喜忧参半的丫头们。晴雯,摆在王夫人眼里是极不顺眼的,到了宝玉这儿却成了极宠爱的。宝玉任其耍小性子,撕扇作千金一笑;不顾自己“宝二爷”的身份,与其嬉笑打闹成一片;晴雯被王夫人驱出府后,宝玉辗转着前去探望病中的她,泪湿满襟;她去逝后,宝玉更是作出连黛玉都啧啧赞叹的《芙蓉诔》祭她……凡此种种,皆非当时一个“纨绔膏粱”所能行出之事。然他最终亦只能眼看身边“水做的骨肉”一个个香消玉殒,长长叹息……社会容不下这些如花美眷,最后亦容不下他这“不和谐”的多情公子,徒留我们欷歔着感怀这一段似水流年……欲说“和谐”,前面却极力铺陈宝玉的“不和谐”。

世道不济,人心苍凉。所以人们心里最后仅存的温暖必定是留与自己的。他们可以巴结奉承,泰然自若地言些个违心之话,可以冷眼旁观一树花开花谢的两相无情,可以熟视街角凄苦的人们因受饿挨冻而死去却视若无睹。直至内心最后一点儿温暖亦游丝般地散尽。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时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矣!幸而,有一人是不同的。宝玉是病神瑛,到了人间亦是时常犯些个痴病。人们总笑他痴傻,但在我看来,他是那么干净纯粹的一人啊!他见花便与花谈心,见鸟便与鸟诉情,见流水,亦是喜不自禁的。想来他那“情不情”的考语,便是从这之中来罢!因而也只有他,才会与黛玉一同去葬那满地的落英,迎看冷风偷洒泪。时人又何来闲暇去顾及这可有可无的自然呵?偏偏他傻到极致。

没有对《红楼梦》的醉心研读,对宝玉的解读不会如此深刻全面,事例的引证也不会如此驾轻就熟。

宝玉常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肮脏浑浊的泥水。其实不尽然。宝玉本身便是“男子”中一个特殊的存在,而至于他“浑浊”在何处,我实在看不出来。他厌弃的生活,是多少人寻死觅活想要得到的啊:万般的宠爱,权力、地位、金钱、婚姻……然而他始终不愿妥协于这般的“幸福”。这个“情极”的孩子,最后累了,乏到甘愿放下自己的一切,痴痴地遁入空门,去追寻世人永远都不会了解的自在和洒脱,在那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的混沌年代里,还有谁解得宝玉心事呢?纵是今日,又有几人明了,这宝玉所为的“不和谐”,恰是世间最为隽永的和谐?反诘结束全篇,揭示“和谐”主题,感情真挚强烈。

浙江省平湖市平湖中学高一11班 缪宇丹

获奖理由:

构思新颖 主题鲜明

亮点借鉴:

从宝玉的角度看“和谐”,这该算是个比较新颖的想法。宝玉与当时的家庭、社会环境都是不和谐的典型,因为他的性情太真,而家庭、社会环境都与之相反。但恰恰是这份真让他赢得很多,包括作者的青睐——从宝玉身上才能找到“世间最隽永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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