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阴历的十月是那么冷,空气里密密麻麻全是不怀好意的刀尖,挤眉弄眼往人身边挨。将寒风比喻为锋利的刀尖,并赋予它“不怀好意”的性格和“挤眉弄眼”的表情,描写生动传神。
我袖着手耸着肩踩着冬晨的楼梯向下走,一眼瞥见了电话厅,便迟疑地走去给你打电话。第一部电话机按键坏了,我“啪”地把话筒往机上一扣。冬天气燥,人的火气难免旺盛。
可这样的兆头,真不好。
拨号,卡号,密码,手机号。我按键的手指越按越快。是呀!天那么冷,手指都开始痉挛了。按完一串,我就停住。抿嘴听话筒里提示音冷冷甜甜的下一步指示,我想,我是给我自己反悔的余地吧!毕竟是有点儿无聊,毕竟这太不像我的作风。
然而,未等我彻悟这“毕竟”,手指就已按过了这车水马龙的城市和外围熙熙攘攘的市镇乡村,你咕哝的不清醒的言语,残留着梦的痕迹,像春夜里朦胧的樱花,从树枝的那头开到我这头。
“爸爸,是我。”
“嗯,什么事?”你真的还未曾清醒,你作为父亲的威仪也还睡在梦里,或许,你刚刚从关于少年的梦里被我吵醒,因为你的声音,软软的,有着听话的孩子的任性。
我揣度着你不经意间的好听的语调,心里七上八下,四面八方都有风吹来,竟不知到底该往哪儿吹了,干脆直接问了你。
“这三天,你是不是没来城里?”
“嗯。”你说,接着你又咕哝地说了一些什么,却像刚睡醒的梦一般面目模糊。我听不清,也没仔细听,因为我想要的只是那一个“嗯”而已。
一个“嗯”字,就给所有的风指定了方向。心里豁然开朗,春暖花开。一个“嗯”字就换来作者的“豁然开朗,春暖花开”,为什么?
“有什么事?”你的声音醒了,又问了一句,你肯定想起了我不是一个会讨父母欢心的女儿,妈妈数落我“心大,不想家”时,你虽笑着说“有什么好想的”,可我也知道,你对某些事某些人某些时候会很表里不一的。你肯定也想起了我不喜人的脾气,木头的心肠,从不会为嘘寒问暖而打电话,曾经你替我,或许也替自己说有什么好说的,家里又用不着你挂念,那时,你也是笑着的。
“没什么事。”我随口应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心虚,莫名奇妙,我是真的已经没事了。忽然,我明白了,我心虚是因为我很不习惯,我不习惯是因为过去我总会在电话里向爸爸要求这要求那,而这次竟然“没什么事”。我那句问话会让爸爸想到什么呢?像不小心将地道打通了地面。撞见了阳光的小鼹鼠一样,我瑟缩了一下,毕竟是父亲的女儿,彼此都是羞于表达爱的。心理活动描写细腻传神。
你沉默了一会儿,我猜,你被我搞糊涂了。
第二人称视角的使用,便于小作者将内心情感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许久,你为自己找了件事,你说给我送东西,你的话像用坏了笔尖的钢笔写出的句子,写着写着便没了墨水,划过纸张,留下雪野里的车辙,证明你有说过。
我说:“挂了吧。”坚强干脆掩饰不住那份内心深处的柔弱。
终于,电话像一道超出课本的填空题,你填不上,迟疑着挂了机。
“啪”一声,冰裂一般,我也舒了一口气。
事情很小,小到只是惊鸿一瞥,小到它只是一阵风,一抹影子,小到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小到我自认为可以不说。
昨天的中午,舍友哭着回来,哭着说她的朋友出事了,是车祸。
我听了,很怅然,对那个不幸者的悲哀,还有关于人生无常的悲哀。我们对小作者打电话的初衷恍然大悟。
因为悲哀,人很容易进入一种思想的活跃状态中。
我忽然想到了你,想到了你的车,想到了你说来还没来,然后我被这几个“想到”吓得惶惶然。
我知道这很荒谬,夸张,我应该一笑置之,可谁说过,思想是野马,我已经管不住这匹野马了,因为我不确定该不该管它。管它,不仅是因为它杯弓蛇影,还因为怕自己一“想”成谶;不管它,怕万一……那时我该如何面对?
只是“万一”而已,然而这对于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太大了。只要这个概念存在,它便大到了让爱的人辗转反侧。
爱是灵敏的传感器,一阵细微的风动,它也能让世界听到。那时,我被从全世界赶来的风吹得手脚冰冷。
但是,爸爸,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一场兵荒马乱,我甚至敢把它写到纸上了,因为它只是一场虚惊,便也不怕它实实在在写在纸上,爸爸,我与寒冬打了一个照面,现在,你一个“嗯”,我就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了。解开悬念,一个“嗯”字化解了女儿对父亲的担心和挂念。
真好!
我走在校园的甬道上便笑了,因为这场虚惊,我听到了自己拔节的声音,不是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爱能使人成长,一个懂得爱的人,才能真正长大。
孩童是有爱的,但他们不懂爱,所以他们才是孩童,如若一个懂爱的孩童,我们便称他“小大人”了。
山东省诸城市繁华中学高一10班 李 敏
获奖理由:
文采斐然 曲折动人
亮点借鉴:
很多父母,很多儿女,其实“彼此都是羞于表达爱的”,中国人骨子里是很含蓄的,就像歌里唱的,他们不知道“爱要怎么说出口”。但欣慰的是,作者没有让她心中真挚的亲情深藏心底,她选择了表达,虽然那个电话与这篇文章一样都是委婉的,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她成长为“小大人”,足够唤醒那深藏于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挚爱真情。
本文已收入《语文报杯全国作文大赛历届获奖作品精选》中南出版传媒集团•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点击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