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眼睑

终于挨到第四节了。教语文的吕老师似乎忘了戴假发,光亮的头顶晃得人直刺眼。同桌一脸坏笑小声推我:“看,‘光明顶’。”我斜了他一眼。“起立,老师好——”男女合声分成两个声部,悠长而乏力,好似沉重而无奈的叹息。活泼形象的细节勾画,将读者带入故事中。

泛着绿光的黑板上方渐渐显出几个苍白的蝌蚪文“荷塘月色”。远处的讲课声似乎渐渐遥远,听不清讲些什么。只感觉依稀中那嘴黑洞般朝向众生,面具般毫无表情。近处众生的背部齐刷刷秦俑般直立,有一种仿佛置身于兵马俑一号坑的感觉。略带夸张的描写,却将叛逆的青春张扬了出来,似假还真。一切都沉寂了,只剩下我的思想在自由飞翔……阳光洒满泰山山麓,缓坡被青草铺满,一棵古树下围坐着几个儒雅的书生,居中的长者宽额凹顶,神态飘逸,形似丘山,侃侃而谈,话题纵横古今,畅谈人生理想,气氛轻松和谐,和远处的大山相映成趣……

“乔可,你来给课文分一下段!”不好,同桌被叫,我大概也未能幸免了。同桌胡乱地应对着,老师大概不怎么满意,狠狠地让他坐下。“这么美的课文,读一下多好,非要分什么段!”乔可在我耳边嘀咕,“不知朱自清创作有没有想到过要分段呢?”管他呢,把头朝向窗外,阳光穿过双层玻璃,慵懒地爬上我闭合的双眼,血色眼睑上,犹如一块彩色的屏幕,映出上书“三味书屋”的大匾,以及伏在古树下的梅花鹿,下面是将头仰起,摇着向后拗过去的寿镜吾先生,书屋里的师生都陶醉在诵圣贤书的氛围中。这幅画面让我很感动,一直挂在我脑际,因为我实在不明白鲁迅先生为何不欣赏他的先生,醉读有什么不好呢?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一阵地震般的声音让人心悚,我才知道这是齐读了。众生读得十分卖力,以至个个涨红了脸。说不出什么原因,总之我很讨厌齐读,总觉得许多美感被糟蹋了,就像《春江花月夜》非得古筝才能能演奏出它的韵味,几百人的管乐队合奏非砸锅不可。再说正是齐宣王喜欢合奏的爱好才成全了南郭先生……合奏终于结束了。巧妙合理的联想凸显了作者较强的思辨能力,这也是优秀文章必备的要素之一。那遥远的絮叨声还在继续,大概快下课了,因为许多秦俑开始向后转动,我想那是钟表挂在后墙的缘故。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我贪婪地享受着。血色眼睑再次映出一幅清晰的影像来:明太祖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脚下跪奏的是刑部事茹太素,他的奏章冗长而令人生厌,长达一万七千多字。太祖令太监念给他听,当听到一万多字时,还没听出要禀奏什么,太祖大怒,当着朝臣的面打了茹太素一顿板子。第二天,又继续叫人念茹太素的奏本,一直念到一万六千五百多字时,才听出是关于如何选用人才的五条建议。建议不错,被太祖采纳了四条。只可怜了茹太素,本需五百字便可说清的事,非要兜圈子又挨了板子……我不禁笑出声来,暗笑老吕比茹太素幸运多了,虽然爱一讲到底,但至少用不着挨板子。蒙太奇般的故事穿插,是作者思维的大跳跃。两个看似不相关的故事,引出的却是本质的联系。

“咳,快醒醒,白天羽,你的哈喇子把书弄湿了。哈哈——”我极不情愿地从遥远的古代醒来,日光更强烈了,照得睁不开眼,血色眼睑上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朦胧中眼前的秦俑晃动起来,方才孔子高高束起的发髻幻化成油光锃亮的“光明顶”,孔子充满睿智的皱纹切换成满脸堆积的横肉……

“婉约的宋词是一杯线装的酒,一醉千年至今粉面含羞,都是为了一点爱,都想解开一个愁,都在平平仄仄的时光里,挥舞着那双红酥手。”这下课的音乐铃声令我周身的血液快要沸腾起来,闺阁词人李清照的名句被化用在这首歌中,歌词和曾经的古典意韵合力穿透我的身体,抵达我心灵深处。

多美的古典诗词,我在心底说。温暖的阳光犹如万道金箭射向我深藏已久的心底秘室,血色眼睑上的一切虚幻的光与影彻底消失了,忽然感到灵魂里前所未有的空灵明净。

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包头高回民中学高一1班 白天羽

获奖理由:

思维灵动 视角独特

亮点借鉴:

语言犀利,直面青春。青春是种叛逆的色彩,作者带我们进入的这节课堂就是他眼中的真实与心里的渴望。作者的语言略带调侃,在消解严肃课堂的同时,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禁不住也要跟作者一起低声呐喊:让我们的课堂呈现它应有的灵动与神采吧!

本文已收入《语文报杯全国作文大赛历届获奖作品精选》中南出版传媒集团•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点击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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