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

人间七月天,人间八月天。校园漫长的夏天,只有记忆是潮湿的。窗外挂下了牛筋绳索那样粗而白的雨,滂滂沱沱,轻轻重重轻轻。叠音词将雨的缠绵不绝形象化,愁绪中开始了对青春往事的追忆。

青春在窗边的雨中飘逝了。水晶玻璃做的风铃摔下来,像阿什特萝蒂女神的皇冠上掉落的明珠,发出最后的短暂的呼救声。谁来拯救我们呢?一件结结实实的、真的事还是发生了。

补课,意味着高三提前到来;高三,意味着一年后的毕业。日子依旧一天天向前转,昨日和昨日堆垒起来,仍旧混成一片不可逃脱的事实。

高三,我们从A校区搬到B校区,搬来了新的环境,搬不来新的心情。整个空气有点儿模糊,太多的回忆,像重重叠叠的复印的照片。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该继续的还是在继续。

回头再看旧时景物,发现时间改变了这么多,又似乎一点儿也没变。

这个宽敞而狭小的校园,熟悉的早已熟悉,陌生的依旧陌生。

高中三年级,我们就这样从早晨里穿过,现在走进了下午的尾声,而且还看到了黄昏的头发。

时间总是急急忙忙,夏雨滂沱又到了秋雨潇潇,风就偷偷地从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旋起。细细密密的雨粒,刷在窗玻璃上,是毕业生早来的毕业赞歌。

那个雨晴的早晨,阳光像金叶子般有节奏地敲打着窗台。几片风吹下的、被阳光拖住的落叶还湿黏在斜阶上不曾飞起。傍晚的路灯下,沙沙的竟是缤纷的落叶,久久徘徊在黑暗沉寂的空气里,没有人感伤这是时间在老去。

每天,每天,我们还从楼上走到楼下,赶往食堂的脚步不紧不慢。

每天,每天,我们又从楼下走到楼上,蹬着琴键般的楼梯步履茫然。

毕业生,没有谁愿意倚了楼头,当着萧瑟的新寒,在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中看光阴的剪影。这个四遭围着高墙、隔着高大的松杉还可以远远望见锁着结实铁门的校园,孤独的楼头是我们仰望这座城市的唯一窗口。然而,灰蓝色的市景,空空荡荡,许多人说看着就心慌。这样的景是毕业生内心才有的独舞,沉重而又充满个性。

毕业生,许多人的年龄上冠用了“十八”二字。下巴的胡子开始扎手,在我们还未来得及成熟的脸上。两点一线间匆忙的日子,再也不会为梳不出同桌那样好的发型而发愁了。偶尔匆匆中看见一两个心动的女孩,养养眼也就过去了。毕业生消费不起爱情这样的奢侈品,肩负了沉重课本的我们,要不起比书本还重却廉价的东西。

选择生存还是死亡是哈姆雷特的问题;选择大学还是人间却是毕业生的问题。

毕业生的问题都在这些像枯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的试卷上。周国平写过,独处也是一种能力,并非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具备。在毕业生还未忘怀当日考场的悲哀,独处时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在寂寞里奔跑的自己而不惮于前驱。

高三,疲累于灰色的学习空间,我们怀念绿色,如同涸辙的鱼等盼着雨水。然而,没有谁不知道,绿色已老。在这个憔悴的过逝的秋光里。三

2007年的冬天,校园的树木疯狂交出它们的叶子,而毕业生们还没有准备好过冬的衣裳。湿湿的灰雨,冷得清清醒醒,虚虚幻幻。那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毕业生呼吸困难,心寒眸酸。

宿舍楼,313号房。录音机响的还是那首令人心烦意乱的老歌,劣质的磁带,艰难地转动着。那把蒙了尘的琴,没有曲谱,有人断断续续信手拈来零碎的弦声,夹着青春降了温的热情。听年华的流逝,生命的轮转。虽然弹琴的人仍是昔日的人,但琴声却绝不是昔日的琴声了。人是而物非的凋零之感涌上心头,年华流逝的悲切。

没有人再像以前那样自在地躺在床上看小说,看不下去的时候,随手把武侠和言情扔到床下。也没有人睡觉的时候听××分解小说波折,好比告诉一个足球迷,罗纳尔多是如何射门的。经历了小说里生生死死情情爱爱的人最后都明白了:由小说构成的文本世界是一片庞然的混沌。

毕业生不再给家里写信,以后也变得越来越不想家了。夜里静下来想到要给父母打个电话,天亮之后却总是忘记。这并不说明他们不爱父亲和母亲了,只是他们找不到比考取大学更好的表达方式。

这些短暂而漫长的日子,老同学的电话也是常来的,却总是那句老话。人架不住念叨。

昆德拉说,聚会都是为了告别。毕业生突然明白,同学之间只是些交叉的直线,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相遇然后又要彼此分开。这个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校园,快三年了,我们匆匆而来,终要匆匆离开。

就像歌里唱的一样,白衣飘飘的年代,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骑单车的少年……

江西省兴国县兴国将军中学高三7班 陈 勇

获奖理由:

布局巧妙文采斐然

亮点借鉴:

春寒料峭,青黄不接,尴尬却真实的时节,青涩懵懂的心开始悸动。零碎的弦音夹着降了温的热情,传出学子无奈寂寥的心声。偶然必然之间,冷漠的哀号,淡定的抉择,彰显着那些真理般的话语——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陌生终将变成熟悉,熟悉也最终归于新的陌生。回环往复的过程中,夹缝思想得以不断提升,成长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每个“毕业”的时刻。

本文已收入《语文报杯全国作文大赛历届获奖作品精选》中南出版传媒集团•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点击购买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