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传说

冬天,阳光很暖,像被埋藏了许久,在黑暗的心窝里发酵,但终于还是摆脱了淤湿的泥地,暖暖的,干燥的,散发出檀香木的芬芳。寥寥数语,从听觉、视觉、触觉描摹了冬日暖阳的珍贵。语言优美且质感十足。

阳光下,一幕幕往事,就像鹅黄的灯光揉碎在热气腾腾的绿茶里,在缠绵……

“肾病综合征,”医生无奈地摇头,“请另寻名医吧。”

妈妈紧紧地搂着妹妹,泪无声地滑落,一滴滴掉到地上,渗进去很快就干了,一如妈妈无底的绝望。妹妹被搂得有点儿透不过气,重重地咳嗽起来。爸爸站在窗前,狠狠地吸着烟,仿佛要吸尽这痛楚。冬日的阳光一层层铺进来,爸爸的烟火上有层虚华的霓光。11岁的我,站在门外,空白、茫然。此段将对人物心理活动的描述外化为动作细节的刻画,使文章的张力进一步加强。

“休学吧,”爸爸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去寻医。”妹妹怯怯地说:“爸,我明天会戴大红花和校长照相,我考试得了第一。”妈妈终于忍不住号哭起来。我像个局外人,呆呆站着,什么是肾病综合征?我苦苦思索,“会死吗?”最后,我只想到这三个字。

还没来得及弄清,爸妈就卖掉房子带走妹妹丢下了我,他们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快登上列车的时候,妈妈拍了拍我的肩:“你已经长大了。”一瞬间,妈妈第一次送我去爷爷家时,飘在空气中的草木气味紧紧围绕着我,我知道,这是一种被抛弃的味道。妹妹附在我耳边说:“姐,不怕,你要戴大红花呀!”我咽了咽泪水笑着说:“你要不怕吃药,不怕打针,我就争取戴大红花。”9岁的妹妹伸出胖胖的小手指:“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许变……”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们登上汽车,消失在阳光的尽头,我抬起头,让忧伤流回去,满眼的枯叶,有几片在飘零,阳光无动于衷地照着,生命在流逝。那日,阳光凉得彻骨,冰得寒心。

爸爸,那个不曾忧愁的男人,高中没毕业,却有着“鸿鹄之志”,农村人却不肯务农,此处对父亲的评价充满无奈与悔恨,“跳出农门”的理想传递在几代人之中。帮人修电器,交不齐我和妹妹的学杂费。从我记事起,就没有一次全交清了学费,总是校长拿着喇叭喊:“请×班的晏静,马上到校长室,请尽快交齐学费……”我是那样恨……

如今,我又是那样恨……这里是文中第二次出现“我那样恨”,文字虽相同,却是感情的拐点,“我”对父亲的理解逐步加深。

一年,求医一年,奔波一年,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年,假装坚强了一年,成熟了一年。卖房的钱用完了,他们提着满满一袋药,带着瘦骨伶仃的妹妹回来了,妹妹见了我第一句话是:“姐,你戴大红花了吗?”我呆住了,紧紧抱住妹妹,妹妹娇憨地笑:“姐,我真的不怕吃药,不怕打针。”妹妹,姐姐没用,姐姐是个不守诺言的人。

爸爸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仿佛一年经历了一世的沧桑。生活所迫,他去打工。没想到,一年后,我又站在这棵有着满满枯叶的树下,在这曾经让我空白迷惘的阳光下,送我曾那样恨的爸爸。爸爸提着破旧的包,站在我面前,似乎他才是孩子,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但他还是抬起头,我看到他混浊的眼睛游离了一下,他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真的长大了。”

他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我看到他背上有着沉重的冬日的阳光,不再虚华。片片枯叶落在我的肩头,竟多了些调皮,化解了这冬日的沉闷。

从那以后,爸爸时常打电话回家,我们要到隔壁的小卖部接电话,可是,我们很知足、很快乐地活着,不怨天尤人,爸爸在异乡也可以望见我们望见的同一轮圆月。我为着大红花很努力地学习,妹妹不怕吃药,不怕打针,一碗碗漆黑散发苦味的中药,一粒粒惨白浸透涩辣的药丸,一根根插入手指抽血的针管,一次次与死神的较量……她都挺过来了,我的妹妹是那样勇敢。

两年,也许,爸爸赚了足够多的钱,他要把妹妹接到城里治疗。爸爸回家,第一次帮我买了衣服,很暖和的大棉袄,掏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爸爸包里有好几盒“阿司匹林”,那是什么呢?

他们再次离开,我没有去送行,把身体使劲躲在爸爸送的大棉袄里,阳光一丝也照不进来,我捏着爸爸写的地址,“爸爸住这儿,有事写信来,别再麻烦隔壁婆婆了”。那么,我无法再听到妹妹的声音了吗?

隔壁婆婆叫我的时候,我在洗鞋:“晏静,快来,快来,你爸来电话了。”我扔掉鞋子,顾不上满手的泡沫,飞奔过去接住话筒:“爸,是你吗?”“嗯!你还好吧?”“嗯!”“也许,你得过来……你妹……这顽症……唉!你愿意救你妹吗?”我想起了大红花,想起了拉钩一百年不变,爸爸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叹气,“唉!她得换肾。”

“爸,你回来接我过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有泡沫流进了脖子,很凉,可是有阳光笼罩着我,我看到了五光十色的气泡,好美,好美,有眩晕的感觉。

晚上,我拿出白纸,第一次给妹妹写信,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得惨淡,没有希冀的曙光,窗内只有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心止不住地抽搐。

我只想对妹妹说,要挺过来啊!不,我有那么多话要说……

这封信,我写了很久,但没有写成,我想说的话那么多又那么少啊!“那么多又那么少”,心理的真实刻画,虽然简单一句,但足以牢牢抓住读者的心。这份力量源自真挚细腻的情感抒发。

爸爸终究没来接我。那个冬季,我用一整天一整天的时光待在那棵树下,阳光的斑斑点点射在满地的枯叶上,树上总有那么多执著的枯叶,用仅剩的力量紧紧抓住生命的脆线,它们能撑得过寒冷的冬季吗?

是阳光,让枯叶感受到力量,光影交会的瞬间,爆发出永恒的绝唱,枯叶飘落的刹那,缔造了亘古吟咏。“落叶归根”的凄美是来年枝繁叶茂的传奇。

当医生把那根十几厘米的针扎进妹妹的腰提取肾细胞,妈妈死命地抓住爸爸的胳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后来,妹妹对我说:“姐,我看到那根针了,好长,可是我没哭,我躺在床上不知多久没动,我都没哭,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勇敢?”可是,姐姐没你勇敢,那涩涩的味道不是悲伤,不是怜惜,是感动,是对生命的顶礼膜拜……

……

一切在阳光下变得和睦、美好,爸爸,妹妹,我们。

又是一年冬季,我坐在高三的教学楼里,依旧是暖暖的阳光,我能看到风一丝丝地涌动,那是阳光的力量。

生活中,即使有浓雾,那也会很快在阳光下蒸发升华,化为力量。

冬日的阳光,有层薄薄的光环,笼罩着苍茫,有淡定的光辉泻在生命的最高处,有坚定的力量让灵魂勇敢。

这一切,我相信,阳光的传说,会一直继续下去。

湖南省南县第一中学198班 晏 静

获奖理由:

情感真挚 构思新巧

亮点借鉴:

真情打动人心。家庭的不幸没能让小作者对未来生活失去信心,小作者从阳光里汲取力量让自己的灵魂变得勇敢,鼓舞人心。

构思新颖。通篇文字的缝隙中投下斑斑阳光,作者以阳光串起自己的整个情感历程,是阳光一次次向自己的生命中注入坚定的力量,陪伴自己继续传说人生。

本文已收入《语文报杯全国作文大赛历届获奖作品精选》中南出版传媒集团•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点击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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