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夏天

最后一个夏天

华东师范大学大二学生 洪超

我喜欢用“最后”定义高考之后的那个漫长的夏天。因为,这样一个夏天,前后是迥异的生活——高考,或许真的是一个生命涅槃、获得别样光彩的契机,是幸运,是因为隐忍与坚强才能获得的幸运。

是花季雨季,却也是决定前途的高三。高三人的情感世界中,有急于把握自己命运的焦虑,在这焦虑中,或许还有由相濡以沫而发的情愫。我毫不讳言,雯真是一轮一轮鏖战中支撑我放下包袱、坚定信心、越战越勇的清风。

高三最后时段酷烈的气氛中,雯真依旧定力十足,午间优哉游哉地用她的瑞士刨子削苹果。“哇,下午又要考试,你还这么淡定,不去翻翻公式,也不去补补觉?”揉着快要合上的睡眼,我瘫在课桌上,不由地敬佩起雯真超人般的精力。“唉,缺少理性之光之光烛照的人啊!”她狠狠啃了一口苹果,“我每天十点半就睡觉,当然精力充沛。”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开始启发民智:“不休息好,第二天的东西就不能高效率完成。我们的目标不是明天的一场考试,因为突击才漂亮的成绩不是我们的终极期待。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吗?最近你总是难寻突破,不外乎你考试时候因为休息不足造成的疲倦。每次的疲倦累积,你就丧失了得心应手的感觉。丧失了得心应手的感觉,也就丧失了信心。没有信心,如何能保证自己最后的那场高考,正常发挥呢?”我的额头细汗渗出,这丫头,一针见血啊。我不能为了一场小战役输了整场战争。

她见我若有所思,继续乐滋滋地阐述理性之光:“看!盲从的人们——好比你——才迷恋中看不中用的瑞士军刀。只有我这样的有识之士才能,嗯,一针见血地看到仅仅随大流添一件华而不实的装饰是多么无趣。瞧,同样是瑞士产的好钢,削苹果多方便!”她又啃了一大口苹果,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啊,懒家伙,男生还不学理化。你看,现在,文科学的也不能运用——咱哲学上不是说抓住主要矛盾吗?刨子的效用是主要矛盾、休息充足寻求高考大捷也是主要矛盾。唔,看你虚心接受批评,赏你一口苹果。啊,咬到手指了!”

我笑,她也笑。

高三的学业的重负,倘若没有雯真的打趣、开导,一定会艰辛百倍。我相信雯真也是这样觉得我的。我们心中都有一些情愫,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明言。因为我们知道,“相约在XX大学”是一个让老师、家长心悦诚服的做法。

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雯真撅着嘴戳着指南:“哇,上财还真有点悬!就决定是你了,中央财经。而且,而且这是在北京啊,有风沙有暴雪棱角分明不会让人感觉锈在湿气中的帝都啊!”

还记得雯真紧握小拳、目光如炬,一遍一遍为自己打气:“中央财经,我要去中央财经。”迎着她的目光,有点忐忑不自信,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接口:“人民大学,我要去人民大学。”哽在喉头没有连缀下去的后半句是“就在你旁边。”

我们都是在江南长大的孩子,不是不喜欢上海这座城市,而是呆在这儿太久,总期待一丝生活在别处的韵致。那时我还会在课间揉着久坐酸疼的腿,幻想着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同去北方,传说中的沙尘暴呼啦啦,我英勇地上前用自己的背膀挡住干燥的黄沙……

最后一个夏天,我们不要说再见。”MP3中传来歌手金莎的如梦呓语。未来的改变金莎参不透,我也无从预料。更不舍一些飘至远方的人、遗憾一些未兑现的约定。最后一个夏天,更勾动我对一个人由淡转浓的眷念,也勾动我对一座市越发强烈的好奇。因为,我期待知道你在那个我们本已约定的城市的生活是否如意。

我最终没有能够去人大,而是留在本地。雯真,却已启程。

那个夏天尾声的时候,雯真赶着去帝都军训。闲来无聊,我在金莎“最后一个夏天,没有心情去海边”的哀婉中,独自一人来到金山,一览一直无缘见面的上海的海。海是铜绿色的,海是在人群的喧嚣声中兀自孤独的,海是浸在其中才能感触到饱含的盐粒的。雯真屁颠屁颠地奔赴前程,在帝都阳光的烘焙下开始她的生活。我阔绰出的大把时间没有如金莎般“躲在房间里翻照片”,而是很时鲜地登录人人,津津有味地浏览网络相册上她晒黑的笑脸。

还记得雯真打电话控诉帝都气候的暴虐:“啊——我晒黑了,晒黑了!晚上敷在脸上的湿毛巾,早上就干得硬邦邦的!不过,我一向爱与生存环境抬杠,越战越勇,嘿嘿。”

“从来就不曾烦恼过时间。”金莎追求的时光总是在粗心中不觉到了追忆的时节。不,我不会将它仅仅搁置于追忆的名分。美好的时光永远不应该成为“最后一个”式的怀想。我不同意这样,雯真也不同意。

如梦般,这个夏天,我们称呼彼此的时候,用的是简简单单又含义无限的一个单字。我想,我们的生活再也没有冬夏秋天——我俩的生活四季如春。

向未来洪超原创,发表于上海《东方教育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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