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去过一次东北,但那一次实在令人难忘。往北,刚过山海关,即有一种伟力把我的身体变得涉小:天地如此寥廓。天之无穷,自古便是同样的不可思议;地之无限,因人的生存环境故,所见则有万殊。在东北,我看见的大地,是没有尽头的芦苇荡――每天,在这里升起的水汽和氧滋润了整个东北亚。
这是东北亚的肺,这是东北亚重新获得的肺――这里的芦苇荡曾经被完全铲除,替之以水稻。我的邻居大姐在东北下放,参加了这项农田改造工程。推土机高效率地铲除了芦苇――这种与填饱肚子无关的植物。野狼四处乱窜,小狼崽跑得慢,大多被轧死,大姐她说:“就和小狗一样啊,那些小狼崽。”
稻米是有用的东西。尤其这稻米若是生在东北,其质地定然优异。农人沿着整齐的垄埂检阅着气象阔大的物质成果,微笑定然在他的脸上闪烁。人们怀着成就感,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简单、有力而粗暴的想象,坚决地铲除了那些无用的植物――他们在农药和化肥的陪伴下,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