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幽魂飘在空中，留恋，依依不舍地萦绕，滞留，终于在风的搀扶中上升，一步一回头，飘，飘，飘入了云端，一个声音传了来：她的心太苦了，天帝收她回去了。

云端中一只白鸟啼血飞翔，在仙乐渺渺中化作一缕香飞到她的安乐的地方去了，从此可以舔舐她的伤口，在玉宇琼殿中起舞，在云雾缭绕中歌唱。

可是，我的白鸟，你的精魂去了天国，为什么你的眼睛，你的美丽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瞳仁开始散了它的神采，你还是睁开着你的眼睛，一双曾经蒙着阴翳的眼睛。

我的白鸟，你躺在一条幽深的小路上，岸上芳草萋萋，树林落英缤纷，远远的芦苇丛时而飞出一只、两只白鹭，飞出一只、两只野鸭。天空中卧一天白云，风儿没有勇气吹走它们，它们像满天的挽幛，久久地静卧在那儿，眷顾地铺了满湖，白茫茫的湖水起着微波。微波漾开，一圈一圈，一圈一圈，漾起微波，低低地、幽咽地诉说，这静静的港湾诉说，你在静静地听吗？你看到那波光中时而倒影的微雨中的双飞燕吗？你在波纹的动荡中感到了戏水的天鹅伸颈长鸣，那鸣声“哀弱羽之飘零”，你从他的悲鸣中感到孤寂的无奈了吗？

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春山带夕阳。

一切都是寂静，我的白鸟，羽翼轻轻地覆着身体，零乱，暗淡。她在斜晖中为什么还睁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布满了忧伤。

我的白鸟，不可能挪动她的身体，不可能伸长她的颀长的双腿，不可能再举起如白飘带的双冀。那飘逸的舞者，不可能在空中唱出宛转圆熟的恋歌。不可能了——

我的白鸟，在她的体温快散尽的时候，她的大眼睛中有一道光亮浮现，那光啊，从眼角，顺着面颊，滑下洁白的、有些发暗、渐渐冷去的身体，滑入湖水中，像一颗晶莹地珍珠滑入湖水中，湖水用了最心疼地表达，将她藏入心里，再将一种悲怜化作涟漪晕开去，让鱼儿带去，鱼儿不能承受，吐了一个忧郁的水泡给天空；让落在水面的桃花瓣捎去，桃花不能承载，打着旋，收起它的明艳沉到茫茫的水中；让浮着游弋的天鹅携走，天鹅终于不能再接受这哀情的凄美，在晚霞的最后一缕光亮中悲鸣着离去，那腾起的双翼浸润着湖水。

我的白鸟，你为什么流泪？那泪珠中有不舍吗？有对美好的回忆吗？

湖水最知道她。这里曾经记载了那些美好的日子。有相戏的欢笑，有相携的喁喁私语。

清晨，绿意扶疏，花影浓重，他们漫步湖畔，时而迎风起舞，时而引颈高歌。

阳光映照时，双双对对，相依相偎地觅食，相偎相依地在水中划出一道道爱的痕迹。清风在耳旁，柳絮殷勤漫飞，营造爱的浪漫。

夜晚，明月中还记着你们的海誓山盟，星星羞去云中不惊扰你们的爱。

多么幸福，以为是永远的幸福。你沉浸在爱的美丽中，你用你的纯白献给爱情的天坛，你以为从此云白风轻，天蓝水碧。你幸福地生活，湖水也变得温柔了，绚丽了。

你还恋着这些吗？你不肯闭上你的眼睛。

湖水表达了它的愤怒。湖面上一阵急风，吹着悲的歌在白鸟的身边卷走。一片叶，二片叶凋零，凋零，在空中飘洒……

那是一个怎样的射手啊，用语言的利箭，用冷漠的利箭，用转身的无言的利箭，穿过漾着爱恋的桃花的空中向她射来，刹那间，一道如残阳的血流在心上，含在嘴里。

你为什么不躲闪，我的白鸟？

你为什么这么傻傻的，迎向那利箭，将心痛写在心里，羽翼零乱地倒在湖边，还是用眼望尽天涯。天涯依旧只是湖水，静静的，携不去你的思念；千万遍《阳光》也则难留，从此，雨横风狂无计留春；日落汀州，白蘋香散，杳杳隔千里……

我的白鸟静静地躺在那儿，阵阵疼痛，身体哆嗦——

月亮怜爱它，用清辉笼着它，我的白鸟啊，还是睁着那双眼睛。死亡之神张开了他的黑色的羽翼，我的白鸟曾经美丽的眸子还留恋地用了她的最后的生机艰难地泛出了一丝微笑，一丝无限温柔的微笑……

一支箭还穿在她的身体里，一支带血的利箭。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刘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