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响

看电影《一曲难忘》,我有几许惊叹几许感慨。

我不想说什么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之类的话,因为在这里,一切华丽的词藻都黯然失色,一切华美的词语都显得那样的多余,那样的苍白无力。1821年。在俄国的侵略与蹂躏下的波兰,凄风惨雨,沉重的脚镣声、马蹄声、枪声,不时响起。这一切深深地印在肖邦幼小的心灵里,他用砸钢琴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十一岁的肖邦是个天才,但拮据的家境让他失去了前往巴黎的机会。又是十一年,当肖邦步入了青年时代,他积极投身波兰的革命运动,又以高超的琴艺活跃在音乐沙龙里。他为了坚守自己的信仰,在一位公爵的家庭沙龙音乐会上,看到沙皇派到波兰的总督坐在下面,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走到总督面前,毅然宣布:“我不在沙皇的刽子手面前弹琴。”当时的肖邦,不在乎什么杀生之祸,捍卫了一个爱国音乐家的尊严。但他也因此远离了自己的祖国,再也没能踏上这一片他深爱着的土地。他来到了巴黎,认识了当时已名扬巴黎的年轻钢琴家李斯特和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性——喜欢女扮男装的小说家乔治·桑。

肖邦期待已久的音乐会终于要举行了。可就在那天,他们收到了华沙的来信,肖邦的战友为掩护肖邦出境而被捕牺牲了。肖邦哀鸣地大叫着战友的姓名,带着悲愤难忍的情绪在音乐会上弹奏了《波兰舞曲》。他在乐声中似乎看到了沙皇警犬的罪行,看到了战友殷红的鲜血……他悲愤得难以演奏下去,手指终于停在琴键上了。在全巴黎都对这位波兰的冒失演奏家感到失望的时候,乔治·桑在文章中却大加赞赏:“像弗雷德里克·肖邦这样的天才,一百年里只能出现一次。一颗空前的明星已出现在我们中间……”乔治·桑并致函约请肖邦和他老师参加在她家举行的音乐招待会。借着这次机会,肖邦在巴黎站住了脚跟。他的爱国热情却因为乔治·桑的阻拦开始被埋在了心灵深处。

沙俄又一次对波兰爱国者下毒手,大批波兰爱国志士被监禁,被杀害。他们需要钱来救命。肖邦的老师找到肖邦,此刻的肖邦身体已经出现了状况,但他的赤子之心让他陷入了极其痛苦的沉思中……肖邦,选择了无异于自杀的巡回演出。当我看到肖邦——那位波兰伟大的音乐家为了自己的国家,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一场又一场地在世界各地拼命地演奏的情形,眼眶有一点湿润。他在《波兰舞曲》的乐曲声中看到了离国时康斯坦蒂给他的一捧土;看到了老师亲切的脸,听到了他的教诲:“天赋得到发展的人应该更接近那些普通的人,以使自己变得更伟大,并用自己的天才为他们的利益而奋斗!”

当肖邦演奏完最后一曲,步如内堂,猝然倒下,那一曲就一如东晋嵇康临死前的那一曲《广陵散》一样,成了绝响。

那悠扬而又振奋的钢琴声,不仅响彻在我们的耳畔,更响彻在我们的心间。音乐天才那灵巧的手指不仅敲击着琴键,更敲击着我们的灵魂。那绝美的琴声啊,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如高山流水,似黄钟大吕,悠扬动听,震人心魄。

琴声中有着对侵略者无情的痛斥和切齿仇恨,有着对祖国对人民无限的深情和真挚的热爱。那是深仇与挚爱的和谐统一,那是大爱与大恨的完美结合,那是优美与力量的交融,也惟其如此,才能成就这样优美动听而又震人心魄、催人振奋的绝唱来。

它没有阳春白雪般的刻意求美,因此,它就没有曲高和寡的寂寞和孤独;它不是下里巴人般的粗俗之作,因此才这样的幽雅动听。大凡古今中外的音乐之作或失之于阳春白雪的大雅,或失之于下里巴人的大俗,而他却能倚着天纵奇才,轻描淡写地做到了雅俗共赏,登其堂而入其室,达到了音乐的至境。

在这样的音乐声中,尘世间一切的卑劣与琐小,一切的肮脏和龌龊,一切的丑陋和卑下,一切的无耻和阴险,一切的奸诈和欺骗,一切的贪欲和自私,一切的卖国求荣,一切的蝇营狗苟都无所遁形。

也正如肖复兴在《音乐笔记》中所说:听肖邦,当然能听到天籁纯净的自然,色彩缤纷的田园,听出静谧,听出飘逸,听出华美,听出典雅,听出耳鬓厮磨、喁喁絮语,听出游丝一缕、思绪万千,听出夜色如水,心律如歌,听出荷风送香、竹露滴清……;但听肖邦毕竟还能听出阴郁,痛苦、焦虑和庄严,听出激情澎湃,悲壮高亢,听出严峻如山,思念似海,听出秋风铁马,铜板金钹,听出碧海青天,长风明月,听出断鸿声远,天涯望尽,听出万里寒烟,一片冰心,听出栏杆拍遍,雕弓挽满,听出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听出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肖邦以后,这一切的一切遂成绝响!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邬璟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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