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秋丽
小的时候,是用透着泪光的眼睛看父亲的。它折射着一种怕与恨的淡淡的哀愁。
懂事的时候,是从母亲晶莹剔透的泪珠中读懂父亲的。它诉说着母亲浓浓的愁绪。
长大的时候,是用心里流淌着的泪映出父亲模糊的样子。
他在我心里时明时暗,漂浮不定。总是模模糊糊的,好像从来没有一次真正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什么,每次都想透过那朦胧的雾看清它,但都灼伤了我的眼睛。
在我两岁的时候,妈回娘家住一段日子,但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地狱之家。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已经滋生了一种深深的惧父情愫。那些日子,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吃不喝,也不敢对他撒娇,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深渊的洞,看不到底。后来妈回来了,几天堆积下来的饥饿,终于得到了释放,我发疯似的吃饭,喝水,妈很心疼我,一直说我傻,是个可怜的傻孩子。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苦瓜脸”,从来没有开心的对我笑过,也很少对别人笑。妈说,他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笑,那是一种冷漠的笑,让我有点哀愁,有点无奈,有点惘然……
沉默一直是我们之间的话题,我们从来没有因为一件事而欢快畅谈,也没有什么事能让我们争吵不休,好多话说不出口,说出来的话会发生变质,其结果还是不说的好。
一直到现在,我最怕的人还是他。他的话,我不敢不听,有气不敢出,想哭也直能忍着。我对他,近乎于恬退隐忍。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我才会开怀大笑;只有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才会放胆乱蹦;只有他不吱声的时候,我才会发声高歌;只有他不……
有一件事,我一直无法抹掉。每次想起来,心总会隐隐作痛。
在十六岁以前,我是没有生日的,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在我脑中是一个个问号。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他只简单问了我妈一句“是男是女?”就没了别的什么举动,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界,他都没有肯定就随意的抹掉了我的诞生。小的时候,他没有像别的父亲那样抱自己的小孩,也没有给我买过任何玩具,也不会逗我开心。
在无数个期盼与失望中,渴望疼爱的心在独自哭泣。
燕子来了又去了,花儿开了又谢了。
他已不再年轻,变得健忘,有点沧桑,让我于心不忍。每当难过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下好多好多的雨,那份孤独与无助像无数条小虫噬咬着我的心,十几年过去了,留在我心底的依然是一份抹不掉的伤痛。
直到有一天他喝醉酒,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这个女儿,那一刻,我才明白一直压在我的心灵始终无法释怀的东西是什么。
他好像对我很内疚,从那以后,他对我很迁就。我缺什么,他都尽力满足我,我说什么,他都听,然后就行动,也不许妈责骂我,更不让我受点委屈,我开始明白他的好,心里的坚冰在一点一滴的融化,滋润我干涸的心灵。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的心里装的是什么,他的心里装的都是眼泪,因为他流血不流泪,有什么苦都只能默默忍受,泪水淹没他的心。
是不是中国人的父爱,在女儿长大之后,总会让人有一种心酸的失落?在女儿眼中父亲很近,而在父亲眼中女儿又似乎很远。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王佳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