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
我自以为很理解她的心,其实啊,理解自己的亲人并不象理解别人那样,有时反倒更难。每次热切喜悦的外出回家途中,我都想念着她,但说实在的,我并不完全理解她。
回首往事!记得有一年放假回哈尼山寨流溢花香的春天,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乡村姐妹们一道回山寨的途中,有的向我投来大胆的目光,有的向我逗趣玩笑显示自己的聪明俐落;有的则用哈尼调子优美含蓄的话语向我委婉地表达少女的初衷,有个姑娘闪亮的眼睛同我的目光相碰,连忙红着脸低下头。不知为什么,那慌忙躲避的羞怯神态,顿时使人觉得踏实,更可信赖。
以后我们在村西边的核桃树下相遇,她依然是红着脸慌忙躲避的羞怯神态,从那以后,我知道她用一个同村少女诚实而敏感的一颗心,爱着我!
离村较远的田棚里,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约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知道她定会准时等我,由于我有点事,稍候迟到了一阵。走近田棚一看,里面空空的,没有人影。我顿时觉得心比田棚还空,忙用目光望四处寻找,好象非要有一点把握似的。除了田棚和豆麦,什么也没有。我正要犯愁地离开,突然看见田棚里放着一束金黄的迎春花。春天的哈尼山寨的角条田埂地边,都开满这样的迎春花。我拾起来,新鲜的花束用红丝线捆着,原来她来过了,而且用花束告诉我;她一边采着迎春花,一边等我,我心里顿时油然而生满腔的柔情和感情,紧紧抱住花束,在田棚里坐了下来。倒是这春夜更多道出了生活的真实,热恋中的双方,既有笑声,也有迎春花的回报,有活泼天真的情和爱,也有深夜必有共同穿过不测的风云!
我真想不到自己竟还有这般幽默的记忆!并用这记忆,追求人生的命运,命运的弃儿一面也是命运的骄子,我很快找到了迎春花,同时也感受到了命运对人的固执的捉弄。
独有她,只读过小学两年就失学了,现有几乎是文盲。我常为她不理解,她许久不吭声,淡淡地笑笑道:“只怪命不好,家里穷,读书本来就迟,又遇到了饿肚皮的年代里。爸爸又丧了命,妈妈一人顾了一家人逃命,还供哥哥在城里读中学,已经够她负担了。我停学下来领弟弟妹妹,还不行么?再说,村里的女伴们都是这样做的……”
理由是充分的,是实在的。但同她一样境遇,同样年龄的哈尼姑娘,上初高中的并不是没有。那毫无痛苦的腔调,毫不遗憾的态度,分明是在说哈尼姑娘素来缺少对文化的不重视和不追求。
我初中毕业,考上了高中,从那一天起,人生的道路定下了;我发觉有更大的隐痛去咬啮我的心。我自以为逃脱了不幸的命运,但生活,却对我更显出命运的不幸!尽管如此,但她以更加现实的面目,不时给我一点安慰。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王佳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