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官营的秋天似乎比别的地方都来得早,才在兰州市打着阳伞满头大汗,回到学校就要添上大衣,抵御风寒了。夏官营,兰州大学的榆中校区就坐落在这里。

我的校区,苍茫的群山环抱着她,朔方的土地支撑着她,就这样,在宁静的西北角,我们悄悄长大。

我常常想,美究竟是客观存在的呢还是我的体验。反正当落叶的树木换上了金黄或火红的衣裳,柳树还恋恋不舍于妩媚的夏装时,有些荒凉的校园就会焕发出独特的魅力。行走在林荫道上,遍地是细密的秋叶,火红或金黄,和树上的灿烂融为一体,与灰色的道路形成渐变。而你就行走其间,走在灰色与金黄的交界处,枯叶在脚下细碎的响声轻叩着往昔记忆的碎片。

也是秋天,泡桐的落叶刷刷拉拉的飘落,校工每天都会皱着眉头打扫,值日的同学也会怨声载道。那是在我的中学——兰化一中。我每天去上学,都会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叶子,因为没有什么叶子的落下能像桐树这样惊心动魄。不知道叶子离开树的那一刻,心中有多少难以言喻的眷恋。

桐树的枝桠低垂到教室的窗前,我有幸在那间教室里呆了三年,春天闻着馥郁的花香,夏天享受浓荫的清凉。在熨帖的日子里,真庆幸有这样一个人,伴我走过三年难忘的时光。

他是我的语文老师,大家喜欢叫他“委座”。他是六班的班主任,是孩子们最崇拜的老蒋。提起他,无论什么文章都要开始层次不明、叙述混乱了,该从哪里说起呢?

最初我在四班,在魏老师的班上,那时我并不认识他,甚至作为课代表也并不留意他。直到有一天。去问魏老师“被贻笑大方”的说法为什么是错的。魏老师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指了指他笑笑说:“蒋老师知道,你让他解释。”他谦恭的笑了笑,给我解释清楚,现在想起来,清晰的思路,明白晓畅的表达,都让我震撼不已。那也是第一次,我很近距离的观察到办公室里还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老师。

他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搭在桌上,玄色的衬衫,半挽着的袖子,镜片后闪闪的目光透露出些许悠闲的神色,虽然现在我明白那种表情于他而言是认真的。头发是自来卷,然而很整齐,跟物理老张恰可形成对比。看着我惊呆了的表情,他很满足而又刻意收敛地笑笑,这就使他的笑容在嘴旁两道深沟的修饰下,变得狡黠而玩世不恭起来。

由于这一次的经历,对于他有着特殊的敬意。他通过魏老师让我写了一篇作文,很不怀好意地说“借鉴”“示范”,我胆战心惊的交上去,他笑眯眯地说“经典”,现在想起那嘴角上的一丝笑意,脊背都发凉。知道他很厉害,就抢了一句问:“有不好的地方能指点一下吗?”他仍然笑着,说:“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以后,果然我被分到了七班,他带语文的文科班。

全新的开始,全新的学习生活,不变的是仍然是语文课代表。生活就像被施了咒语,在命运的轮回中挣扎不已,挣扎着,却也享受着。

时常想起最爱的晚自习,虽然时间长,但往往是讲不了什么课的,尤其在冬天。当暮色四合,教室里只有投影的光亮,而他就站在那光亮前,侃侃而谈,谈天南海北,谈人情世故,也谈聚散悲欢,但最后总不忘归结到我们身上,结论也总是祖国的未来在我们的身上,劝勉我们更加努力。全班的同学都很安静,教室里只有他纯净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心中的理想悄悄燃起。

中国的文人,往往摆脱不了悲剧的命运。一方面是满腔热情却不得用世的愤慨,一方面是呐喊过后应者寥寥的悲凉。中国的文人,心极大而力很小,他们所做的与他们想做的往往有很大差距甚至背道而驰。就这一点看,他是幸福的,在孩子们眼里,他还是一个家国天下的君子,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会在孩子们的手中得到传承。

聆听他的教诲,如潺潺清溪,沁人心脾。每每如是。所得的思考,所得的道义,往往被大家一丝不苟的遵守。尚记得全校只有六班和七班绕操场而行的壮丽景观。那是一种多么震撼的精神力量!

路灯亮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晚风轻抚着枯黄的叶子,在半空中飞旋不已。我自己也好像置身于时光隧道里。还记得他有着很美的嗓音,给我们读《故都的秋》时,空气都屏住了呼吸。

无情的岁月会剥蚀掉功德碑上的无病呻吟,但那些真正值得铭记的,会在生命里蚀出一个永恒的记忆。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张集思广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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