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下午,雨下了起来,天空灰蒙蒙的,好像就要黑了。空气里透射出刺骨的寒意,刚亮起的路灯,在雨帘中黯淡无光。
我赶上最后一班车,那车已破烂不堪,窗户的碎片稀里哗啦,不时的有冷风飕飕钻进,我不禁打了个趔趄。车上最后一个座位上放着一本小说,显然有人,我只好站着。
“噔,噔,噔”拖沓的脚步声,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粗野大汉,抓起书扔下地,一屁股坐下,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旁边有位戴眼镜的小姑娘,放下手中的书道:“大叔,这儿也有个人呢!”
“是吗?”大汉的眼珠子狡猾地一转,鼻子一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果然,一个青年提着饮水壶上了车,一见大汉就火了,一口啐道:“滚开,他妈生的东西!”大汉刚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一听这话,就腾地跳起来,指着青年凶神恶煞地吼道:“你奶奶的,什么狗屁东西,反熏臭了我,不得好死!!”
车的喇叭声,夹着不堪入耳的争吵和谩骂,如掉进了冰窖一般,全身竖起汗毛心凉了半截:没有人阻止,没有人劝架,没有一点儿动静。
老天爷好像也生了气,咆哮着,越发声泪俱下,雨,鞭子似的抽打着车。风在怒吼,如泣如诉。车厢里的人哆哆嗦嗦地蜷缩着脑袋。
“叔叔们,我下车了,别打了,快坐着吧!”忽然,只听见悦耳的如银铃般的声音。旁边那位小姑娘合上书,焦虑地望着窗外豆大般的雨点。我细细地打量着她:一张白白净净的桃花脸,几点若有若无的黄雀斑;眉如柳叶,睛若秋波;纤巧嘴角,半含天真;脚踏雨中木屐,身着素净,却披着鲜艳的大红袄子,大概十二岁左右。
唇槍舌仗终于停止了,大汉毫不客气地坐下,椅子吱扭吱扭响,似乎也在抱怨。全车人都朝他们翻白眼吐舌头,又被小姑娘吸引住了,她拎着一大袋书,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小脸仿佛是喝醉酒似的绯红起来,小嘴一抿,默默走到车门前。
却在霎时间,我感觉暖和了许多------
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我下了车,在一个车门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俊俏标致的小脸,红袄子,小姑娘!!她不是在前几站下车了吗?
只见,她倚在破碎的车窗前,雨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如玉笋般的小手被冻得通红,娇喘微微,头发凌乱不堪,身子直打寒颤,也许她是第二个“傻子”了。
车缓缓地驶向远方,我眷恋地望着车里的那团红火,雨仍如子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风依旧吹着响笛,冰凉凉的,但我的心依旧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