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男孩和女孩总是一起回家,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面对面的两栋楼里。男孩住在三楼,女孩住在四楼。每天清晨,隔着自家的窗子,女孩会看见男孩举着哑铃锻炼身体,男孩会看见女孩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两人一直在同一所学校里,从小学到初中。然后他们又一起考入同一所高中,碰巧又被分入同一个班。新学校离小区很远,其间要穿越一个很长又很窄的桥洞。桥洞里明日有灯,到了夜晚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附近的人都称之为“黑洞”。女孩自然是胆小的,因此每到这时,男孩就会拉起女孩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地从黑暗中穿过。过黑洞时,他们看不请对方的脸,却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男孩的心跳沉稳而有力,握着他的手,女孩感到踏实。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也仿佛一直能够品竟地过下去。
可是有一天,从黑同里却传出一声女孩的惊叫声。然后,人们看见女孩从黑同里跑出来。她的头发散乱着,满脸都是惊恐和愤怒。片刻后,男孩也从黑洞里跑出来,涨的通红的脸上挂着羞惭和窘迫。他叫着女孩的名字,请求她停下来。女孩没有回头,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钻里进去。车子绝尘而去,只剩下男孩张着嘴,站在十字路口清冷的街灯下。
那天,男孩独自一人走遍了小城的每一条马路。深夜,他才拖着疲惫得几乎麻木的双腿回到家里。他发现,女孩家的窗户依然两着等。印在粉红窗帘上的哪个窈窕的剪影没有梳头,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男孩的脸又开始发烧起来了。他想敲开女孩家的门对女孩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了,一种朦胧而一样的情愫与冲动,已经在属于青春的身体内折磨地很久了。
第二天,女孩没有和男孩一起回家。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个星期,女孩都没有来找他。接女孩回家的是她的父亲---那个强壮而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男孩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怅惘和失落。他看不进去书,也做不进去题,书页中,草纸上,都是女孩俏丽的身影和温柔的笑。每天放学,当他一个人穿越那个“黑洞”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没有了女孩手心的温度,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无底的黑暗吞噬。
就在男孩沮丧消沉得近乎绝望的时候,女孩突然找到了他。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飞快地塞给男孩一封信就跑掉了。
男孩觉得自己的手无法一直地颤抖起来。信上会说什么?谴责?辱骂?还是…他哆哆嗦嗦的拆开了信封,在他看信的一刹那,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信纸上有一道数学题---一道很复杂的数学题。题的下面有这样一句话:“能帮我解开吗?”
男孩的数学并不好,女孩也是,平时,他们一见数学题就头疼,何况是一道如此复杂的习题。可是,这不是一般的题,这是女孩给他出的题!
于是在问了能够问的一切人以后,又熬了一个通宵,男孩终于彻底弄动了这到题。第二天放学时,他主动找到了女孩:“一起回家好吗?我给你讲一讲那道题。”女孩无声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那道题,走着走着育来到了那个黑洞。男孩矮次向女孩深出了手,女孩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黑洞里,他们第一次说起了话,说的还是那道复杂的数学题。走出黑洞后,男孩主动防开了女孩的手。两个人的脸都有些发红,但神情明前放松了。
以后的许多日子里,他们又开始一起回家。女孩继续向男孩请教了许多发杂的数学题。而为了能找到与女孩回家的借口,即使再难的题,男孩也会硬着头皮去“啃”。两个人就这样把大量的时间用在他们并不擅长的数学上。回家的路上,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变成了数学涂的切磋。过黑洞的时候,男孩依然会牵着女孩的手,只不过他们已经不会再脸红心跳,因为他们脑子里、嘴里和心里,已经被一个又一个数字、公式和算理占满了。
期末考试,男孩和女孩的数学成绩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进步,总成绩和名次也上升了一大块。两人对这样的结果都感到万分欣喜。假期,他们依然在一起讨论数学题,这次不是硬着头皮,而是心甘情愿。因为半年的切磋与交流,他们已经喜爱上了曾经让他们头疼的数学。
两年后,男孩被清华大学数学戏录取,成为小城中唯一考上清华的学子。女孩也被南方某重点大学的数学系录取。两人一只保持着信的联系,当然信的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一道数学题的范围。
还是一个初秋的夜晚,他们又一次站在了那个“黑洞”的入口处。
“还记得这个黑洞吗?”男孩对女孩说。
“怎么不记得?”女孩出神的望着黑黝黝的洞口,“每次都是你牵着我的手走过这里,走了整整三年。”
“还有那个夜晚,我们…”
“还说呢!”女孩娇气的说着,“那个夜晚,差点毁掉了现在的一切。”
男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青春的冲动啊!”然后,他望了望她,“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放学的路上,是我的手牵引着你走过黑洞的。而在人生的道路上,是你的数学题牵引着我,走过了青春的哪个黑洞。如果不是那些数学题,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走出那段黑洞,也不知道是否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哎,说真的,”他认真的说,“现在你该告诉我了,你究竟从哪里找到那么多刁钻古怪的习题?”
女孩开心的笑了,笑声像风铃。“其实那些题都是妈妈帮我找的。妈妈身为小学教老师,那一阵子却翻天覆地地帮我找高中的数学题。她说如果我们把这些题都解开,我们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男孩动容地听着这一切。尽管是黑夜,女孩依然看到有某种发光的东西在男孩眼里闪烁。“你的母亲解开了我青春道路上遇到的重大难题!”他感慨地说,“尤其,她给了我莫大的信任,正是这种信任,让我战胜了那朦胧而古怪的冲动。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的母亲能放心的让我们继续交往。”
女孩偷偷的笑了。她没有告诉他,在半年内,父亲一直推着自行车,远远跟在他们的后面。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在这个黑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我们只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最终还是走了出来。因为有一只慈爱而坚定的手,一直在黑暗中牵引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