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天地这般复杂的把风夹在中间?硬的东西把它挡住,软的东西把它牵绕。不管它们怎样猛烈地吹,吹过遮山的山峰;洒脱缭饶的树;扫过辽阔的海洋,终逃不掉天地以外去。或者为此,风一辈子都不能平静,和人的感情一样。
也许最平静的风,还是拂拂微风。果然纹风不动,不是平静,而是酝酿风暴去了。蒸闷的暑天,风重重的把天压低了一半,树梢头的小叶子都沉沉垂着,风一丝不动,可是何曾平静呢?风的力量,已经可以预先觉到,好像蹲伏的猛兽,不在睡觉,正要纵身远跳。只有拂拂微风最平静,没有东西去阻扰它:树叶由他撩拨,杨柳顺着他弯腰,花儿草儿都由它俯仰。门窗里任他出尽,青云抚着她游动,水面被他倚着,也柔和得让他搓揉。随着早晚的温凉、四季的寒暖,一阵风,向那悠远清淡的感情,使天地浮现出忧喜不同的颜色。有时候一阵风是这般轻快,这般高兴,一路拍打拨弄。有时候带些清幽,有时候带些温柔;有时候亢奋,有时候凄凉。谁说天地无情?他只微微在笑,轻轻的叹息,只许抑制着的风拂拂吹动,因为一放松,天地便主持不住。
假如一股流水,嫌两岸束缚太紧,她只要流,流,流,直流到海,便没了边界,便自由了,风呢,除非将它紧紧收束起来,却没法解脱他。
但是,风那里就吹完了呢?只有平静的时候,夜晚黄昏,往往有几声低语,像安命的老人、无可奈何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