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你们决定吧，谁放弃？”父亲说。

“……”

“嗯？那扔硬币吧。”父亲说着，扔起一枚硬币。

一

他很紧张。

他知道家里的钱根本供不起自己和姐姐两个人一起上学，必须有一个人放弃。

他也知道，如果是姐姐下地干活的话，姐姐的心会像自己一样，很疼很疼。但他还是一遍一遍地喊着：“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他不知道城里来的大哥哥为什么会不爱上学，但他是非常爱上学的。他爱学校那杆不太高的旗杆，他爱学校那块不太大的空地，他爱学校里那块掉了漆的破旧的黑板，也留恋那块写字用的石头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留恋那学校里几乎不停的读书声，留恋那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硬币一边翻转着，一边向上飞着……

二

她想起了同学们。

她刚入学时，还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小姑娘，平时一起玩的朋友并没有来上学，她感觉好像周遭的一切突然一下子陌生了，她突然就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一切都使她感到胆寒。看看其他人，好像也都是一样的状态。

但是小安，班上的一撮热火，最先燃了起来，用她的热情，融化了同学们之间的冰墙。

渐渐地，她，以及班上其他同学，慢慢从一滩水珠，合成一汪水洼。

班里人已成了谁也少不了谁的集体。硬币呀硬币，求你救救我吧！

她瞟了弟弟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硬币继续往上飞，但速度慢了一点……

三

父亲看着这两个小孩，眼圈不禁润了起来。

他就是一个农民老父亲，一个普通的，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如今，他只能天天下地干活，他当然希望姐弟俩都能上学，长大以后有出息，走出农村，到城市里过活。

孩子们真的很有出息，奖状证书没少往家拿；在学校里的学习也非常用心，这都让他非常开心。但在开心之余，不免还有些担心：他们这么喜欢学习，要是我以后供不起他们上学的话，可怎么办呀！

父亲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却并没有跟他们说过，因为他喜欢他们无所顾忌的去学习的样子。

然而今天……

他看着孩子们那紧张的脸，心里一酸……

硬币在空中悬停了一下，随即掉了下来……

二

让她辍学，让她辍学！让她辍学？不让她辍学？

他思考着，想找出一个头绪，却越来越深地陷进了思想的迷宫，无法自拔。

突然，他眼前闪现出一些画面……

噢，是关于姐姐的回忆。

在他很小的时候，姐姐就已经是姐姐了，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把好吃的东西以“姐姐不爱吃”的理由让给他。姐姐很瘦，却还对他说，没关系的！

一个个画面飞扫而过，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一直在向姐姐索取，却从来没有过回报……也许，今天该回报她了……

硬币下落的速度很快，比上来时快多了……

一

但她还是姐姐呀！

姐姐，就代表着并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更多的，是一份责任！

她恨自己，没有姐姐该有的度量，弟弟还是比自己小的呀，他总是需要自己庇护的呀！

我应该把机会让给他！

但是……

她的心绞缢一般的痛，她的梦想，她的前途，她的友谊…..都将随着辍学的抉择而灰飞烟灭。她进退两难，内心经受着煎熬……怎么办？怎么办？

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是弟弟的好姐姐！

硬币落了下来，可它却从父亲指缝间，漏掉了……

零

“当啷啷——”硬币落在了地上。

“哎呀！”父亲拍着后脑勺说，“硬币掉了，咱们再来一次吧！”

“算了，”姐弟两人同时说道，“我放弃！”

本文来自中华语文网学生博客，作者北京吴梓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