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我和小若坐在最后一排,一面对新班级里的帅哥评头论足一面捂着嘴偷偷地笑。
“那个那个,穿灰色外套理平头的那个,据说被他们以前班上的一打女生追着跑呢……”
“得了吧,就他那副尊容还有人追呢,我皮小桃都成校花了。”我撇嘴表示我的不屑,目光转向另一边,“不过他旁边那个穿深蓝色衬衫的,据说他女朋友长得非常对不起观众,偏偏他们还在一起待了一年多呢……”
正当我和小若唧唧喳喳地热烈讨论着帅哥八卦时,坐在我前面的那位仁兄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头来:“我说皮小桃,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呃,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警觉地瞪了他一眼,当下便觉得这男生很是眼熟,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唇行的线条利索流畅,怎么看怎么眼熟,就是不记得在哪见过。
“不会吧,你就不记得我啦?”男生对天翻了个白眼,转而一脸哀怨地看着我,“我是莫余,初中时就在你隔壁班。”
“什么?墨鱼?”我拼命忍住嘴角抽筋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说大哥,我又不是串门专业户,干吗没事跑你们班去联络感情啊。再说,就算我确实去过几次,也未必就会认识你这条鱼吧?”
莫余无语地翻白眼,耸耸肩转过身去,我在背后冲他做了个大鬼脸,转而拉住小若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认识他。”
“啥?”小若一脸“那你刚才有毛病啊”的表情看着我。
“不是拉,我只是知道他这个人而已。”我摆摆手,“如果一个奇怪的名字总是在每次月考时站在你名字前面的话,你也会对那个名字的所有者感兴趣的。”
“哇,这么浪漫,那你们岂不是很有缘分?”小若冲我挤眉弄眼。
“缘个P,你不知道这姓莫的小子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花心,而且花得很欠扁。”我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初一时我们班长得挺漂亮的一女生追他,他理都不理人家,等那女生自动放弃之后,他这个人又偏偏反过来倒追那女生一年多,你说,他欠不欠扁?”
说完我和小若便一起大笑起来,莫余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一头雾水。
“我说墨鱼啊,”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仍不忘乘机敲诈一番,“如果你肯送我们一人一盒可爱多和路雪的话,我会考虑将我们笑的原因告诉你的。”
莫余翻了个白眼,在我们的笑声中无限困惑地转过身去。
下午莫余果然给我们一人带了一盒可爱多,我和小若含糊不清地讲了一个笑话蒙混过去,然后对着莫余又是一顿狂笑,弄得莫余又气又急哭笑不得。
“皮小桃,你还真是喜欢戏弄人。”我还记得那天莫余一脸无奈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却被我立刻打掉他不安分的手,我摇着一头乱得像小狮子一样的头发对着莫余嘶牙咧嘴,看他宠溺地对我笑,仿佛我们早已认识多年。
后来正式排座位的时候,我被调到第七组的第四排,小若坐在我前面,莫余却鬼使神差地被调到了我后面。那天调完座位后我趾高气扬地俯视莫余,笑得格外猖狂而奸诈,结果就被小若和莫余联手K了好几下,理由美曰“看着不爽”,害我郁闷了老半天。
再后来我们三个便开始顺理成章地在上课时传纸条了,小若喜欢在靠我的桌子后从桌底下面递纸条给我,莫余则是用脚踢过我凳子后再把纸条塞给我,有时候莫余传纸条给小若时,却在中途被我稀里糊涂地打开看到内容而感到非常气愤,于是他告诉我白纸条就是给小若的,花花绿绿的彩色纸条就是给我的。
其实我比较喜欢白纸条,可是我仍旧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只不过会“偶尔”将莫余给小若的纸条中途截下来,然后模仿小若的字迹回给他,莫余通常都是发现不了的。这也不能怪他笨,因为我和小若从小就一直在一起练字,莫余他能分清我们的字迹才怪呢。
自莫余和他的前任GF分手以后就一直对隔壁班的PLMM垂涎已久,他总是在纸条里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追到她,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告诉他回家睡个大觉——做白日梦,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直接指着教室后面的墙壁说你给我撞过去就成。莫余总是拿我没有办法的。
我一直都叫莫余为墨鱼,就像他总是“皮小桃”“皮小桃”地连名带姓地叫我一样,哼哼,死墨鱼,我就是小桃子你不爽啊。
那段时间班上有个女生对莫余发起了汹涌的全面攻势,总是天天塞苹果话梅冰激凌什么的给我做送情书礼物的酬劳,于是我每次把信和礼物交给莫余时都免不了抱怨说他又让我胖了三公斤。
可是后来莫余就真的跟那个女生开始交往了。莫余和我解释说隔壁班的难度太大了,在那之前就先和这个将就凑合着吧。我就骂他把人家女生的感情当玩物,真是花得太不可靠。
但自从莫余和女生交往后,他和我传纸条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每次看见他和那个女生走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别扭。
我安慰自己说是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我塞话梅巧克力了。
于是那个月我很成功地瘦了四公斤。
莫余你这只天杀的墨鱼。我郁闷地在心里对莫余直骂。
等到高一学期快要全部过去的时候,莫余花心的威名已经全校皆知了。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他的衣服还每星期换一次呢,女朋友都已经换三个了。
小若恨恨地对我说,莫余这家伙太花了,谁喜欢他谁倒霉。
然后我就在心里哀怨地喊,皮小桃你完了,轮到你倒霉了。
数学课上,我在漂亮的蓝色纸条上写,莫余,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再那么花心了?
莫余愣了一会儿,这才传纸条过来说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我的心跳一下就加快了,忙问他是什么条件。可是莫余等了一会儿,传过来的纸条却是白色的。
我微微愣了片刻,咬紧下唇踢了踢小若的凳子,把白纸条给扔了过去。
小若拆开纸条后身体线条明显一僵,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她提笔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转过身来将折好的纸条递还给我时还冲我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小若说,小桃,原来你和莫余传了那么多次的纸条啊。
我偏过头细想一下,平时在上数学地理英语这类我不喜欢的科目时,好像确实都把时间贡献给莫余这混小子传来的纸条了,连周围的朋友都说,皮小桃你整天和莫余传纸条不累啊。
我吐了吐舌头,乖乖地从抽屉里拿出试卷来做。
当然,这一切,坐在我身后的莫余都没能看见。
只是直到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说下课,莫余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一张彩色或白色的纸条。
我想,也许那个条件,小若已经答应了吧。
可我仍然想问问小若,莫余给你的那张白纸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那一天过后,不管我再怎样给莫余传纸条他都不再搭理我,更让我不解的是,莫余竟然向班主任提出了调换座位的请求,理由是现在这个座位上课看黑板不清。
然后莫余就从我后面一声不吭地调到第四组的第二排去了。
上课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在踢过我的凳子后传来一张彩色或白色的纸条了,再也不会有人和我抢可爱多了,再也不会有人拍着我的头叫我皮小桃了,再也不会有人宠溺而心疼地看着我对我笑了。
我终于哭了,在莫余第51次礼貌地对我微笑之后。
我甚至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莫余到底和小若说了些什么。
我太过懦弱而胆小,所以我什么也不敢问。不知道真相之前我可以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这些都没什么,可其实我只是个只会把头埋进土堆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鸵鸟胆小鬼。
漫长的寒假过去了,开学时就分文理。莫余照他的特长去了理科班,而我和小若则留在了文科班。
不记得有多久没再看到莫余,只是再次相见时,他的身边已站着以前隔壁班的那个PLMM。
我自嘲地想,原来不是做梦,也可以的啊。
我把冰激凌塞得满嘴满心,终于流出了眼泪。
小若指着莫余气势汹汹地说,我就知道他这人花心得一定不是好东西。好在我把那张纸条给截了下来,否则小桃你现在可就和那些被抛弃的女生一样咯。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望向一脸得意的小若,心底有那么一块地方微微地凉了起来。
“你还记得数学课上莫余传过来的那张白纸条吗?”小若狡黠地冲我微笑,“莫余那家伙一紧张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那张纸条本来是传给你的,他想和你告白呢。啧啧,那家伙可真没良心,连老朋友都要追。”
“那……那张纸条上写了些什么?”我低下头,拼命抑止自己声音的发抖。
“在我们传的第521张纸条上对你说四个字,如果你答应了话,我以后就再也不用为了引你注意而花心了。皮小桃,我喜欢你,从初中就开始了。”小若熟练地背出这一长串话,有些不解地看着神色怪异的我,“小桃,你怎么了?”
当这个长久以来一直被我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小若说出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慢慢慢慢地低下了头。
不远处,莫余和他的新任女友牵着手向我走来,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原来,属于我的那第521张白纸条,真的已经错过了呢。
我慢慢地蹲下身,终于无法抑止地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