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读《我与地坛》,读不懂史铁生

又读《我与地坛》,读不懂史铁生文/明小天  第三次读这本书,看后还是思绪万千。

《我与地坛》是史铁生留给世界的一件礼物,他送给了很多人,包括我。所以为了感谢他赠送的礼物,我得说说自己的感受,即便他已经逝世两年。

史铁生的地坛是个现实存在的地方,又是乌托邦。“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是他留给我最深的一句话。我感动于他的另一个精神层面,超于生活,却源于生活,他找到了文学的真正含义。史铁生写了很多文章,《我与地坛》是对他一个时段作品的总结,从《合欢树》中我能感受得到母爱对史的影响,也能从好运设计中看到史铁生的乐观,亦或是记忆与印象一、二的独自怀念和不曾忘怀,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史的记忆力飘荡,虽然已过几十年,但始终未能忘却,所以我不仅佩服史的才华,还佩服岁月赋予史的灵感。

史铁生是脆弱的,又是坚强的。

开始的史铁生,是个自暴自弃的人,他对着母亲发脾气,摔东西,砸东西,我想没经历过的人肯定不知道他当时的情绪,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我更感动于他的悔改,就像个浪子知道回头一样,他说:“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又是雾罩的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的白昼,我只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在老柏树旁停下,在草地上在颓墙边停下,又是处处虫鸣的午后,又是乌儿归巢的傍晚,我心里只默念着一句话: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没,坐起来,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我了。” 颓废,残疾或许生来就与史铁生相违,所以他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悄悄地把颓废这类词甩在脑后,提起笔,写书,出书,再写书。我想这与他的好人缘是分不开的,与他与生俱来的文学魅力是分不开的。

史铁生是悲催的,又是幸运的。

我忘了史铁生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特长,其实我搞不明白有好多人为什么提笔就来灵感,而有的人却抓破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后来我渐渐明白,只有“上天赐的”这个理由是最恰当的,也是最不能被反驳的。史铁生的悲催好像是他的不苟言笑的脸决定的,还有他那不知怎么的就残废了的双腿。但他又是幸运的,不管是刘青还是梅娘,都曾无私的给予他帮助,他开始拿起笔写作,他感受到了社会给予的温存,他被温暖包裹着。就像史铁生所说: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他还说: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我欣赏他的乐观。

史铁生是古老的,又是现代的。

他“知青下乡”,又“回力鞋”“语录歌”,或是“红卫兵”什么的,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的产物他却同“耐克鞋”“摇滚乐”联系起来,真是个才子。他是为数不多的生于上世纪却又这个世纪内心的人,于是他就是现代的。史铁生说过一句很经典很“非主流”的话:死亡是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亡是必然降临的节日。我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形容成“非主流”,可能是很少有人把死亡比作“节日”,所以我更加觉得史是有个性的人。他的个性显露的并非一星半点,至少现在的青年人是不及他的。

史铁生是个知性的人,又是个感性的人。

这两点好像一点也不矛盾,但对于史铁生来说,就矛盾了一点。有文章用“生命里的残疾与爱情”为题写了一篇关于史铁生的文章,文章中有一段是这么说的:

残疾与爱情,这两种消息,在史铁生的命运里特别地得到强调。对于此一生性愚顽的人,我说过,这样强调是恰当的。我只是没想到,史铁生在四十岁以后也慢慢看懂了这件事。

这两种消息几乎同时到来,都在他二十一岁那年。

一个满心准备迎接爱情的人,好没影儿的先迎来了残疾——无论怎么说,这一招是够损的。我不信有谁能不惊慌,不哭泣。况且那并不是一次光荣行为的后果,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事件,普通得就好像一觉醒来,看看天,天还是蓝的,看看地,地也并未塌陷,可是一举步,形势不大对头——您与地球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儿变化。是的,您不能有以脚掌而是要以屁股,要不就以全身,与它摩擦。

不错,第一是坐着,第二是躺着,第三是死。好了,就这么定了,不再需要什么理由。我庆幸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要点:没有理由!你没犯什么错误,谁也没犯什么错误,你用不着悔改,也用不上怨恨。让风给你说一声“对不起”吗?而且将来你还会知道:上帝也没有错误,从来没有。

我记得,当爱情到来之时,此一铁生双腿已残,他是多么地渴望爱情呵,可我却亲手把“不能进入”写进了他心里。事实上史铁生和我又开始了互相埋怨,睡不安寝食不甘味,他说能,我说不能,我说能,他又说不能。糟心的是,说不能的一方常似凛然大义,说能的一对难兄难弟却像心怀鬼胎。不过,大凡这样的争执,终归是鬼胎战胜大义,稍以时日,结果应该是很明白的。风能不战胜云吗?

山能堵死河吗?现在结果不是出来了?——史铁生娶妻无子活得也算惬意。但那时候不行,那时候真他娘见鬼了,总觉着自己的一片真情是对他人的坑害,坑害一个倒也罢了,但那光景就像女士们的长袜跳丝,经经纬纬互相牵连,一坑就是一大片,这是关键:“不能”写满了四周!这便是残疾最根本的困苦。

这不见得是应该忍耐的、狭隘又渺小的困苦。失去爱情权利的人,其他的权利难免遭受全面的损害,正如爱情被贬抑的年代,人的权利普遍受到了威胁。

说残疾人首要的问题是就业,这话大可推敲。就业,若仅仅是为活命,就看不出为什么一定比救济好;所以比救济好,在于它表明着残疾人一样有工作的权利。既是权利,就没有哪样是次要的。一种权利若被忽视,其它权利为什么肯定有保障?倘其权利止于工作,那又未必是人的特征,牛和马呢?设若认为残疾人可以或应该,或不得不在爱情之外活着,为什么不可能退一步再退一步认为他们也可以在教室之外、体育场之外、电影院之外、各种公共领域之外……而终于在全面的人的权利和尊严之外活着呢?

是的是的,有时候是不得不这样,身体健全者有时候也一样是不得不呀,一生未得美满爱情者并不只是残疾人呵!好了,这是又一个关键:一个未得奖牌的人,和一个无权参赛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可是且慢。说了半天,到底谁说了残疾人没有爱情的权利呢?无论哪个铁生,也不能用一个虚假的前提支持他的论点吧!当然。不过,歧视,肯定公开地宣布吗?在公开宣布不容歧视的领域,肯定已经没有歧视了吗?还是相反,不容歧视的声音正是由于歧视的确在?

好吧,就算这样,可爱情的权利真值得这样突出地强调吗?

是的。那是因为,同样,这人间,也突出地强调着残疾。

残疾,并非残疾人所独有。残疾即残缺、限制、阻障。名为人者,已经是一种限制。肉身生来就是心灵的阻障,否则理想何由产生?残疾,并不仅仅限于肢体或器官,更由于心灵的压迫和损伤,譬如歧视。歧视也并不限于对残疾人,歧视到处都有。歧视的原因,在于人偏离了上帝之爱的价值,而一味地以人的社会功能去衡量,于是善恶树上的果实使人与人的差别醒目起来。荣耀与羞辱之下,心灵始而防范,继而疏离,终至孤单。心灵于是呻吟,同时也在呼唤。呼唤什么?比如,残疾人奥运会在呼唤什么?马丁·路得·金的梦想在呼唤什么?都是要为残疾的肉身续上一个健全的心途,为隔离的灵魂开放一条爱的通路。残疾与爱情的消息总就是这样萦萦绕绕,不离不弃,无处不在。真正的进步,终归难以用生产率衡量,而非要以爱对残疾的救赎来评价不可。

但对残疾人爱情权利的歧视,却常常被默认,甚至被视为正当。这一心灵压迫的极例,或许是一种象征,一种警告,以被排除在爱情之外的苦痛和投奔爱情的不熄梦想,时时处处解释着上帝的寓言。也许,上帝正是要以残疾的人来强调人的残疾,强调人的迷途和危境,强调爱的必须与神圣。

其实这篇文章是史铁生写的,他用一种很调侃的语言写了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的确,他是悲催,但他却谋得了一条让人受益的工作。“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给你打开了一扇窗”。用在史铁生身上真恰当。“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我与地坛》虽然读了三遍,但史铁生的心,我们依然还是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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