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被这样爱过

风吹起的时候,我刚好站在马路边,被风卷起的灰尘顺着脚腕窜进我的鞋里,有点痒。对面走来一个背大包的男孩,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顺进嘴角滑落。有点罗圈腿,偏瘦,肩宽臂窄身材不错,这是我对陆川的印象。我问他路上怎么样,是否还顺利。脚下的沙子磨的脚疼,我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说还好,只是路上有点堵车,很热。我笑了笑,他像个孩子。陆川比我小三岁,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来到K市实习,他不说我也知道,南辕北辙舍近求远,其中肯定有我的原因。他略显羞涩,将视线别过在离我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上,似乎想要找到点稀奇。我喊他,他啊了一声,从突如其来的安静叫醒,大概都是这个反应。走吧,先去休息,我说。吃了简单的晚饭,漫不经心的问他现在住在哪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刚过来还没有联系住处。我平静的说周围有物美价廉的青年旅社。我的情绪的确不怎么高,陆川来之前我刚与男友分手并处于纠结中,我深信一刀两断的爱情干脆利落,爽快地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感情。这种念头无异于加深了我的忧患,使我时常困顿于突如其来的想念与寂寞中,喜怒无常。陆川在找房子和去公司的时间里,我并不经常想到他,偶尔会在开会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或者几条很简短的短信。我会在这一刻表现出平静或者有点埋怨的神情。只是很平凡的日常,比如去哪里吃饭,要不要一起去,周末有时间吗。后来渐渐习惯自然,也会和他去吃吃饭,看看电影。我们一起路过尘土飞扬的公路,一起挤过人潮拥挤的高铁。有灰尘落到我脚上时,他会自然的用纸巾给我擦擦,当洁白的纸染上一层污渍,配上他清纯的笑,添了几分让人心动的颜色。有很多人的高铁时,他会把我围在他的怀抱里,终究是少年情怀,一双手倒也很循规蹈矩。可惜我不懂得欣赏。前男友是个和陆川截然不同的人,他是我第一份工作的同事,较我年长,忙于奋斗,疏于谈情,性格冷淡。我本以为他的冷漠大气正对于我粗线条的脾性,不过我低估了自己对感情的需要,时间一长就没有防备的依赖上他。我的确是爱过他,虽然后来和平分手,还是时常伤心。陆川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整理旧物,猝不及防的从衣柜里翻出两条男士居家裤,叠的整整齐齐,我的心却突如其来的皱皱巴巴。电话那头传来“喂喂喂”的声音,我却沉默的蹲在了地上,嗓子里面堵的发不成任何音节。陆川吓坏了,连电话都没来得及就跑向我家。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脚步声,好像飘着雨,时不时的几声雷声。门是虚掩着的,他轻巧一推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我。“快起来,地上凉,”他说着连忙拉我起来。我扬起眼角的泪痕跟,死死的盯着他。他仿佛被我这样的打量惊慌得把手停在了半空。爱情里都是一物降一物,我发了很大的火。我说,我都没有对你许诺过什么,你千里迢迢的赶来小心翼翼的守着是有多犯贱。陆川一言不发,把我拉起来以后,只是默默的收拾起周围翻乱的东西,眼神呆滞,嘴角总爱微微扬起的微笑也收了下去。我坐在沙发上哭到累了,最后歪在几个粉红色的抱枕中。他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又洗了些水果放在茶几上,泡了一壶我平常闲下来最喜欢的碧螺春。在冒着热气的茶壶前,烟雾缭绕着他,他回头望着我,“嗯,我也觉得好丢脸。”小城市里面的阳光还是挺不错的,陆川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说带我去河边兜风。我悻然答应,算是对上次的失态感到抱歉。时间定在早上七点,本来我应该去上班,但是刚刚赶完一个项目,老板放我半天假。来到河边的时候,陆川正站在几颗柳树下,几片叶子陡然从他头上飘落。其实陆川也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特别笑起来的时候。或许我的内心深处在有时候还是很喜欢陆川的。他会在每天的清晨叫醒我,然后提醒我该带些什么,或者说哪一家的早餐很好吃,虽然他来不到,还是让我吃了然后告诉他味道如何。有时候我却分不清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贪图他这种无厘头的好。我的心仿佛踩着钢丝,有高空迎风的冒险刺激,嫌少了脚踏实地的平静舒适。陆川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时,我抬头问他,“你喜欢我什么。”他低着头,在自行车的车座上愣了神。“告诉了你,然后你改吗?”他问我。与他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被人贯穿内心的感觉。我尴尬的笑笑,然后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他让我双手环住他的腰,我觉得不合适,他却回头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腰上。很硬的骨头,却一直为我保留着一颗很软和的内心。“那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2015年,你坐在一个男生后座。你们笑着从我的身边路过,那年我十八岁,第一次遇见了让我惊艳的人。”他缓缓的说着,河水似乎都皱成了一团涟漪。我静静的听着,努力回想起当年的那个场景,记忆中的一切都开始残碎,我在那一堆碎片中早已翻不出有关于谁的记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居然把车停在了我们公司的楼下,然后停车问我。陆陆续续的走出几个同事,打量着我们,我慌忙的解释着,说我们只是校友。陆川却笑着推车一言不发。“难怪从来没有休过假的你也偷懒了一次,原来是换新对象了啊,”“要记得请吃饭啊,”路过的同事絮絮叨叨的开着这种眼见为实的玩笑。“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的态度很生硬,无端变脸。我转身望着陆川,“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是来公司的路。”“我还以为……你要来上班……然后这条路你肯定没有走过……我只是……想送你一次。”陆川有点支吾着,双手交织。“我在同事面前那样介意你,是因为我并不喜欢你,也不是你有什么不好,大概我只是喜欢成熟一点的。”许久,我在初晨的霞光里告诉他。周围的人识趣的走到一干二净,只剩下我和陆川。他像是被一拳打昏般,很久才问我,我们真的不可能?我点头,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熟了,你会不会就喜欢我了?”“抱歉,我真的不喜欢你。”他把车子往后一扔,长跑着,离开了我的视线。我看着他,空荡荡的内心最后只有孤独。一个人喜欢一个怎样的人,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确定。一个月实习结束以后,陆川回了北方。后来经常看到他的微博说他经常加班,愤世嫉俗少了,抱怨苦恼少了,也逐渐淡出了我的世界。我会偶尔评论一句,他也会回复。“你们哪明天有大雨,记得带伞。”“你们哪明天下雪,多穿点。”“你们哪……”起初他会经常给我发这样的一句话,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放下,只不过是想借着打个招呼的功夫聊聊最近的生活。我点进去又退出,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着。再后来,他不再经常发消息给我,我们也慢慢不再有联络。想起陆川离开的那一天,他抱着一大堆东西,在物件与物件的空隙中探出头来问我,“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对我若即若离。”我想了想,回答,可能因为很久没有被这样炽热的爱过吧。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