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颜

夕阳万缕,暮霭低沉,可朝花毕竟是朝花,于这晚霞灿烂中汲取活力,还要再见些日月,尝些风霜哩,只是这日头却不可阻挡地要落下去,落下去。

——题记

时光生病了,仿佛刚折过去的压在下面的纸不知怎么又翻上来了,两张并列的图片映入我眼帘,一幅图里是个蚕宝宝般的稚童,另一幅里却是个衰朽的残躯,生命之水再无法从皱裂的土地中那一双干涸浑浊的眼里流出。一个时间要找另一个时间说说话儿,时光寂寞出病来了。

“可怜的老人啊,你千万不要朝前看啊!”也不知谁说的,这话有点儿道理。

我略小些的时候,到乡下奶奶家住些日子。赶集时都由我骑着三轮车驮着爷爷奶奶,我的最爱便是在大下坡快蹬几脚,任由风呼呼地往我衣服里灌,不顾身后急匆匆的“慢一点儿”。可等到该上坡时总得下来一位乘客,有时我甚至蹬一辆空车还气喘,但为了展示我的力气,通常我说什么也不愿车上不坐人。

一个突如其来的晚上,也许吃坏东西的缘故,我的肚子止不住的疼,最近的医院离了四五里地,大上坡大下坡。现在只我记得我窝在垫了被子的车斗里,爷爷驮了二百多斤的两个人来回骑了十里地,很平稳,没有风,只有稳定的吱扭声。

第二天爷爷安静地喝着药,他腿疼,没说。从那一次起我一直惊异地想:这残躯中有多少力量?那颗心又是怎样的坚韧?

我从小跟着姥姥姥爷的时候多,关系亲,小时候爱和姥姥斗嘴,欺负姥爷,喜欢一块在夏天啃干馍馍就瓜吃,晚上抵住电视的诱惑一起数星星,听姥爷讲他一拳放倒一匹马的事。

可长大了,忙了,一个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好容易全家聚会,农家乐,正是城里人爱的调调儿,可我怎么悲伤起来?姥姥姥爷变得有些寡言,小心地附和着儿女们,等大家都笑了才有些放心,傻傻地陪着乐着,我仿佛溺水一般想寻出那“一拳放倒一匹马”的豪情,可它只是我的记忆罢了。

待到都冷清了,我凑到姥姥姥爷身边,想像小时候一样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说话,却发觉这些交谈是无比的冲淡平和,那一双长久注视着儿孙的浑浊的眼已说明所有。

没有仰观流云俯视人寰的洒脱,亦无耽于名利锁于子女的浮躁,只有一份心灵的平静,一份难以言说的孤独。

如今每听到父母或其他成年人肆意谈论或抱怨着老人,我都看到了我们年轻人的影子,父母能教训我们,可老人们却沉默。有一天父母也要变老,我们也将长大,这循环仍将继续,这大概就是时光的悲剧吧。

我们都是这幕悲剧的表演者,亦或许我们可以主宰这悲剧,让它少些悲哀与寂寞。

朝花毕竟是朝花,能于这夕阳中添一缕温馨,增一分亮色。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