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以北,炊烟升起的地方

千年之前,一个叫王维的诗人从繁华的都城出发,取道西北。行至一个地方,但见茫茫的沙漠绵延远方,烽火台上的一股青烟冲霄而起;黄河无声无息向前奔流,倦鸟忙着飞归巢穴,一轮血也似的落日孤悬在没有一丝微风的天际……于是诗兴大发,写下了被近代国学大家王国维先生称之为"千古壮观"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首诗题为《使至塞上》。所谓塞上,便有我的家乡。北方以北,古时的边境,取安定之意,得名靖边。

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无定河不离不弃,雄宏壮观的黄土高原前呼后拥,广袤苍茫的毛乌素沙漠比邻而居,寂寞千年的古长城逶迤而去,迢迢遥遥的秦直道若隐若现,悠扬动听的信天游回荡山野,勤劳善良的人们安居其间。

公元413年的一天,一个"身长八尺五寸,腰带十围,性辩慧,美风仪"的匈奴人踏上这片土地,发出"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吾行地多矣,未见若斯之美"的慨叹。于是蒸土筑城,使之"坚可以砺斧"。后来,他在这座城里建立了一个国家,为五胡十六国凑了个数。国,叫大夏国;城,叫统万城;他,叫赫连勃勃。可惜,历史的巨手不是英勇的赫连勃勃所能左右,仅仅历经百年,雄踞一方的大夏国便毁于战火,沦为白墙残垣供后人追寻。但是,赫连勃勃所赋予这片土地一统天下、君临万邦的灵气,却让这里在许多年之后,成为了世人瞩目的焦点。

这个在漫长的年代里一直被唤作边塞的地方,这个从唐代就开始沙化的沃壤,这个被清代的王培芬一纸《七笔勾》批得一无是处的地方——靖边,成为了新兴的油气之都、煤炭之乡、生态之城。中国最大的陆上整装气田令靖边人引以为豪,丰厚的石油储量是黄土地给人们的珍贵馈赠,荒凉的沙漠底下竟然埋藏着巨大的煤田……

看电视上的航拍图景,满眼都是蓊蓊郁郁的绿色,争奇斗艳的花草,阡陌纵横的田野,悠然吃草的牛羊,纵横通高速,阡陌小车稠。让人绝难想到这里曾是"山秃穷而陡,水恶虎狼吼"的蛮荒之地。因此上把穷山恶水一笔勾。

走在街上,但见辛勤扫过的街道洁净干爽,造型各异的高楼鳞栉次比,再也看不见窑洞茅屋、土块砌墙头的景象。因此上把泥墙草舍一笔勾。

广场上,树荫下,闲谈的人们衣冠楚楚、新潮时尚,因此上把那"没面皮裘,四季常穿不肯丢,沙葛不需求,褐衫耐久留,裤腿宽而厚,破烂亦将就,毡片遮体被褥全没有"的往昔一笔勾。

春天里和爸爸妈妈回老家,一路上桃花粉红杏花白,美不胜收。妈妈说,若是王老先生有幸做一次时空旅行的话,面对今日的靖边,一定会跌足大呼——山川锦绣,塞上处处显风流,全国百强县,经济争上游,生活赶潮流,衣食更无忧,地灵人杰大步向前走,因此上把贫穷落后一笔勾。

那么,请到我的家乡来。北方以北,一缕炊烟在蓝盈盈的天幕上冉冉升起,便是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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